小草咬了咬唇,埋低头,神色不自然的缩了缩脚。
农耕的社会家家户户其实并没富足到全部都能吃饱穿暖的地步,富裕的人只有万分之一,有些人能活着就已经很艰难,在村里十之八九的人住的都是茅草房,像莫家的半截土坯房已经算是少有的。
所以在莫小天修石头房时,村里人是很羡慕的。
冬季寒冷大家基本足不出户,缩在家里保证基本的温暖吊着一条命,因为许多家庭连棉衣都穿不上,冻死人还真不算什么鲜事,它们身着单衣艰难硬扛瑟冷的冬季。
吴家应该算殷实之家,吴家长辈谦润亲和,吴义宣可没经历过什么苦日子。
这些辛酸他是体会不到的。
“这种天穿棉鞋上山不打湿脚嘛?我们那奶才舍不得给咱们买毛窝子呢!”莫小花道。
平时雨季大家都穿毛窝子,但是莫小天觉着毛窝子穿着扎肉,便提议吴氏用兔子皮毛做里子,用猪皮做鞋面防水,所以现在他们脚不仅不冷而且还十分暖和,吴二早上见着这种鞋还央着吴氏给他也做一双呢!
“走吧!外面天冷,赶紧回家。”见两女孩在冷空气中瑟瑟发抖,他示意他们边走边聊。
“咳....咳...”
“姐!”
上一刻还走得好好的莫小草突然就倒下了。
“她这是怎么了?怎么还抖啊!”
莫小花没见过这场面有点被吓到。
同时吓蒙的还有吴二:“她是在发羊癫疯吗?”
莫小天试探的摸着她的额头,手背上感受到不正常的滚烫,他立马将装柏丫的背篓拿给小花,自己则背起莫小草:
“她发烧了,很严重!已经开始抽搐,快先带她回家!”
“小天哥怎么办啊!我姐她会不会有事啊!”莫小丫背着柴紧跟不舍。
“先回去找四叔四婶吧,得请郎中。”他脚下的步子走得很快。
莫小丫在后面追着焦急道:
“可,可我爹娘去邻村做散活了,我找不到他们,他们得晚上才能回来!”
晚上回来,那都有四五个时辰,到时候怕是人都烧没了。
“要不还是回上房,找爷奶?”他问道。
莫小丫一听当即就绝望哭了:“小天哥,奶重男轻女,当我们是赔钱货,不会救我姐的,当初三婶磕破脑袋奶都不愿拿钱救你,我姐,我姐怕是活不成了!”
若说重男轻女,这说法不对,莫小天觉得老婆子重的不过是她偏爱的那个罢了。
10岁的小姑娘虽然已经熟练各种农活,但是在这个时候却是无助的。
“先别急,我先带小草去养殖房的草棚,那里暖和些,你去村里把郎中叫来!”
“好,好.我这就去!”她把柴扔到一边,急匆匆的往村里跑去。
在郎中来之前,小花煮着艾草水,吴氏则是给小姑娘擦了身体,散散热,清理被泥浆浸湿变形的草鞋,吴氏脱下鞋后看到原本属于小孩稚嫩的脚,现在已经红肿变形,有些部位已经被草刮破了皮能看到皮下面的鲜红色。
“这衣服真薄,我记得是前年的吧?”吴氏拿起衣裳看了看。这还是老四媳妇,当年才嫁进家里带来的春布衣改的,里面填了点老棉花,都发硬不保暖了。”
“去年奶不是说隔一年就给全家置办一身新衣裳吗?去年没置,今年应该已经置了,是她们舍不得穿?”莫小花好奇道。
这时莫小丫气喘吁吁的领着郎中走进草棚:“周伯伯你快帮我看看我姐!”
“小姑娘,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老骨头经不起折腾。”
郎中先是检查了一番,便在莫小草身上找了几个地方挤按,很快莫小草身上就冒出细汗。
“排了汗,喝点去寒的药就没事了,你们熬了艾草吧?”
“是的。”莫小花道。
“那再加点陈皮,切记别再受寒感冒了! ”
伤风感冒,在乡野郎中看来可大可小不同生活环境,会让一些人反反复复,全靠自己抗,抗的过就活,抗不过就是命。
人命有时候就是这样贱。
先尽人事,后听天命。
见莫小草已有好转,莫小丫才发现自己腿软了,直接跌坐在地。
吴氏端了碗黑乎乎的艾草水过来:
“你看你和你姐都穿得那么少,家里还有厚的吗?拿来你们两都加上吧!来先喝点艾草水,没病防治。”
莫小草接过汤药直接将一碗药喝尽。
道:
“家里就那两身衣服,都快洗烂了,奶前些天给小姑置办好些漂亮的衣服,说小姑许了好人家,样样都得用好的,奶说今年钱不够,明年才给我们买!可文泰哥,还有柱子都有。爹娘是想给我们做新衣裳,这才去邻村做些散工。”
“用再好还能成天仙了不成?”莫小花对她们的遭遇也是感同身受的:“唉,要是没我爹、我哥还有我娘,我的下场估计跟你们好不到哪里去,让四叔四婶加把劲干,赶紧分家,分了家就没了吸血的蚂蝗。”
“小花别乱说,你四叔四婶自己有主意,这话让你爷奶听到了不好。”吴氏喝止道
莫老四两夫妻这些年就生了两个女儿,也没有儿子,在老两口那里地位不高。其实两口子也是勤快的,若真分了家,日子说不定真就好过起来。
但吴氏不想这话被别人听了去,落下口实,徒增麻烦。
“哼,爷奶就偏心,大家都看在眼里呢!”不让莫小花说,莫小花偏不服气。
“好啦,都过去啦!丁点长的孩子你现在抱怨这么多干什么,自己好好过自己日子就成!”
“小丫别听她乱说,把鞋子脱了去火堆旁烤烤脚,下午和你姐就在这待着,等你们爹娘回来!”
莫小丫原本要应下,却猛然想起她们两姐妹的柴还丢在路上,脸上露出畏惧:“我,我先去把柴禾背回去,今晚要是没柴取暖,小姑要打人的。”说着也顾不得寒冷冲了出去。
吴氏似有感,叹道:“这日子过好,真不容易啊!”转头看向小院子正熏腊肉的两父子,又倍感庆幸,她们会越来越好的!
到下午莫小草已经完退烧,苍白的小脸看着毫无血色。她醒来时看到三婶正在改旧衣,青雀嫂子也坐在睡着的小侄儿摇篮旁,拿着针线绣着什么。
草房很温暖,大家都围坐在火堆边有说有笑,棚里散发着暖暖的炖鸡肉的香气。
她身上盖着厚实的棉被也很暖和,多久了,记忆里第一次不是被冻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