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被大祭司殴打之后,诺埃尔的记忆就变得有些模糊。
但即便在那片朦胧中,她依然清楚地记得,是谁修复了她近乎破碎的身体。
诺埃尔看向床边的莉莉特,试探着动了动手指。
她虚弱地开口问道:“是莉莉你治好我的吧?”
莉莉特迟疑了一下,随即轻轻点了点头:“……嗯。”
诺埃尔追问:“是用神圣之力吗?”
莉莉特再次点头:“……嗯。”
听到肯定的答复,诺埃尔的眼睛瞬间睁大,随即绽放出纯粹而灿烂的笑容。
这个反应却让莉莉特有些慌了神。
因为,前世那些得知她拥有神圣之力的人,无一不露出贪婪而令人不安的笑容,心里盘算着如何利用这股力量。
可诺埃尔却一脸纯真地说:“莉莉,你之前不是因为一直无法使用力量而很痛苦吗?”
莉莉特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惊讶。
诺埃尔真诚地笑着继续说:“太好了,恭喜你,莉莉。”
莉莉特的心跳漏了一拍。
“还有,”诺埃尔满怀感激地补充道,“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
说完,她伸出手臂,紧紧抱住了莉莉特。
怀里传来诺埃尔温暖的体温和淡淡的清香,这真实的触感让莉莉特有些恍惚。
在这个温暖的怀抱中,莉莉特第一次生出这样的念头:
“也许,我的神圣之力并不是诅咒,而是一种祝福。”
因为它是一种能守护重要之人的、奇迹般的力量。
(后来,当诺埃尔得知莉莉特是亲手用刀划开掌心,以鲜血为引才激发了神圣之力时,她感动得泣不成声。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诺埃尔身体好转后,便和莉莉特一起在房间里用餐。
饭快吃完时,房门被推开,公爵走了进来。
诺埃尔吓了一跳,本能地想从床上坐直,却被公爵伸手轻轻按住。
公爵沉声说道:“好好躺着吧。”
诺埃尔连忙摆手,“我真的没事了,莉莉已经把我治好了,一点都不疼了。”
她还是坚持下了床,有些紧张地站好,双手拘谨地放在身前。
她看向公爵,公爵也正看着她,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开口。
“谢谢您救了莉莉特。”
“谢谢你,救了莉莉。”
话音落下,两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站在他们中间的莉莉特,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哇,我现在正和世界上我最喜欢的两个人在一起,太幸福了……’她内心充满了小小的雀跃。
和沉浸在幸福中的莉莉特不同,诺埃尔仍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偷偷观察着公爵的神色。
她动了动手指,小心翼翼地问道:
“大祭司……他怎么样了?”
听到诺埃尔的问题,公爵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他记得诺埃尔曾说过,大祭司对她而言如同父亲。
所以,即使她是为了莉莉特而选择背叛,这个决定对她而言也一定非常艰难。
因此,公爵尽量让语气温和些,以免让她受到太大冲击。
“他没有死。”公爵缓缓说道。(他在心里补充道:虽然被砍掉了一只手。)
诺埃尔瞪大了眼睛,显然受到了冲击。她微微动了动手指,再次开口,语气里带着担忧:
“那……如果大祭司以后又对莉莉做坏事怎么办?”
莉莉特和公爵都像被什么敲了一下,怔怔地望着诺埃尔。
她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流露出的并非恐惧,而是一种深切的忧虑,担心那个男人会再次伤害莉莉特。
公爵凝视着诺埃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后平静而坚定地开口:
“你不用再为大祭司的事担心。今后,莉莉特由我来守护。”
然而,公爵语气虽然从容,现实却并不乐观。
皇帝似乎早已按捺不住,抓住了这个机会,立刻将公爵的“罪行”昭告天下:
“温泽艾斯公爵率骑士团强袭神殿,残酷镇压神官与皇帝近卫军。甚至对大祭司犯下断腕暴行。此等行径,纵是战功赫赫的温泽艾斯公爵,亦难逃重罪。若公爵尚存一丝贵族自觉,应即刻前往皇都,接受应有惩罚。”
即使温泽艾斯公爵声望卓着,也难以轻易平息这样的风波。
公爵的书房内,气氛凝重。
他的得力助手西蒙皱着眉,沉声说道:
“陛下显然不会放过这个打压您的机会。”
他一定会借此大做文章,试图将“罪人”的标签死死贴在公爵身上。
“就算公爵您能凭权势暂时压下风波,”西蒙继续分析道,“‘犯下重罪’的污名也难以洗刷,民意将会逆转,许多原本的支持者恐怕也会因此离去。”
“无论公爵您多么强大,如果连皇室、教会、贵族和平民都联合起来反对您,那将是前所未有的危机。”
想到公爵家面临的困境,西蒙的脸色愈发凝重。
然而,身处风暴中心的公爵却神色如常,平静地开口:
“问题的根源在哪?是‘大祭司绑架了莉莉特’,才引发了后续的一切。”
他语气淡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这世上哪个父亲会眼睁睁看着女儿被绑架而无动于衷?尤其我们贵族,对血脉的安危看得极重,这是人之常情。”
“所以,舆论的焦点应该是‘大祭司绑架了公爵之女’,而不是‘我闯入了神殿’。”
公爵的话点醒了西蒙。
只要将舆论引导到正确的方向,局势便可能扭转。
很快,帝国的舆论风向开始悄然改变。无论是贵族沙龙还是平民酒馆,人们热议的焦点从公爵的“暴行”转向了事件的起因。
“听说了吗?大祭司说不准开门,公爵殿下居然直接带人冲进神殿了!太无法无天了!”一个市民在酒馆里愤愤不平地说。
旁边立刻有人反驳:“公爵殿下怎么会无缘无故这么做?还不是因为大祭司绑架了他的女儿!啧啧,侍奉女神的人干出这种事,才叫人害怕呢!”
“你也信那种鬼话?”先前的人表示怀疑。
“怎么不信?你没听说吗?当事人,就是温泽艾斯家的小公女,要亲自出来说明情况了!”
果然,还没等从惊吓中完全恢复,莉莉特就勇敢地站了出来。她在公众面前,清晰而坚定地说道:
“我是被大祭司绑架的。我的父亲是为了救我,才不得已闯入神殿。真正犯下罪行的,不是我的父亲温泽艾斯公爵,而是大祭司!”
更具说服力的,是站在莉莉特身边的,那位一直服侍大祭司的神官——诺埃尔。
她带着恳切而坚定的表情,用熟练的手语向众人传达:
“莉莉说的都是真的。真正的受害者是莉莉。请大家相信她的每一句话。”
少女澄澈的眼神,加上曾侍奉大祭司的神官那恳切的证明,让人们无法再怀疑她们话语的真实性。
舆论瞬间转向,彻底倒向了公爵一方。
“我就说嘛!以前大祭司不就总吹嘘他养的那个孩子有神圣之力,到处拉赞助吗?结果孩子成了公爵千金,他能不气急败坏?”人们开始议论纷纷。
即使莉莉特已被正式认回温泽艾斯家,大祭司依然到处宣扬她并非公爵亲生。这反而让许多人觉得,大祭司对莉莉特确实有着非同寻常的执念。
只是没想到,这份执念竟会让他做出绑架这种事。
“不管他对那孩子是什么感情,绑架就是绑架,绝对不能容忍!”人们的谴责声越来越高。
在这场舆论的漩涡中,公爵终于亮出了他准备已久的王牌。
他命人公开了这些年来精心收集到的大祭司的种种劣迹。
一时间,关于大祭司的丑闻甚嚣尘上:
“听说大祭司这些年收的捐款,根本没用在穷人身上,全被他自己挥霍掉了!”
“他还经常打骂神官呢,有传言说,甚至有神官被他活活打死在神殿里!”
“天啊……那位大人怎么会做这种事?他不是侍奉女神,最接近神圣的人吗?!”
人们震惊不已。
民众的愤怒彻底爆发:“请严惩那个披着仁慈外衣、实则肮脏不堪的大祭司!”
无数要求严惩大祭司的奏折如雪片般飞向皇宫。
皇宫内,皇帝看着堆积如山的奏折,脸色铁青。
他猛地将一份奏折摔在大祭司面前,怒吼道:“加努托!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听到皇帝的怒吼,又看到奏折上的内容,大祭司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此时的他,早已没了往日的体面。曾经圆润慈祥的脸庞如今憔悴不堪,那只被砍断的手臂缠着厚厚的绷带,样子十分狼狈。
“陛下,您千万不能被这些谣言迷惑啊!”大祭司急切地辩解道,“只要能够证明莉莉特并不是公爵的亲生女儿,我们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他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说道:“现在世人之所以向着公爵,是因为他们相信他是莉莉特的父亲。只要推翻这一点,温泽艾斯公爵就会从‘救女心切的父亲’变成‘满口谎言的骗子’,一个用花言巧语诱拐单纯少女的卑劣之徒!”
“到那时,”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我们就有机会反击!只要我们坚称,那些关于我的丑闻,全都是公爵为了夺走莉莉特而伪造出来的谣言,就一定会有人相信!”
听到这话,皇帝的脸因愤怒而扭曲,他猛地一拍桌子,咆哮道:
“所以你打算怎么证明?!你怎么拿出铁证来证明公爵不是那个孩子的亲生父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