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擎看着冷冰冰的儿子，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愧疚，有不甘，也有一丝难以掩饰的自卑。
“你恨我，如今看到我快死了，心里一定很高兴吧。”霍擎自嘲的摇摇头，嗓音微弱，谁能想到曾经意气风发的上京城霍家太子爷，在二十年后，会是如此模样？
风中残烛！
随时都可能烟消云散！
霍京焱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霍擎，眼神中没有一丝温度，“恨你？你还不配。有什么想交代的，说吧。”
如果不是沈瞾执意让他来见霍擎，试探霍擎的更多秘密，他不可能来见这个抛妻弃子的男人。
霍擎缓缓闭上双眼，“你想知道的，都在这里面了。”
霍擎从枕头下面拿出一个U盘。
这是他耗费了二十年搜集到的所有资料和证据，里面还有他多年来的经营，他把一切都交给霍京焱。
霍京焱拿起U盘就要走，多余的一句话都不想说。
霍擎愧疚的叫住霍京焱，“小焱！”
霍京焱的步子狠狠一顿！
“不准你这么叫我！”
若是三岁之前，他还希冀着父爱。
五岁之前，他也想要挽回父爱。
哪怕是到了十岁，他也期盼着霍擎可以回头是岸，去把母亲接回家，他们一家人团聚，所有人都能重新开始。
“霍擎，你再这么叫我一句，我就杀了唐英俊！”
霍擎的眸子闪了闪，在他心中，自己最疼爱的是唐英俊，而不是他。
所以他才会用唐英俊的性命威胁自己？
呵呵，自己真是够失败的。
霍擎不敢再叫霍京焱的小名，一个只属于他父母的小名。
他叹气道：“我只是想问你，是不是我死了，你才能原谅我？你母亲才能……原谅我？”
霍京焱听到这话，只觉得浑身血液都被愤怒燃烧，翻滚不已。
他猛地向前一步，紧紧抓着霍擎脑袋旁边的病床栏杆，指节泛白，双眸猩红：
“你觉得死了我们就能原谅你，一切都可以过去？霍擎，你做梦！”
“你死了，我母亲也回不来了。”
“她不可能再成为曾经那个无忧无虑，一心想做个好妻子好妈妈的女人。”
“她也不可能再成为那个风华绝代的路芙蕖！”
“霍擎，你的罪，至死不能赎！”
——你的罪，至死不能赎！
这句话，狠狠击中了霍擎的心脏，他的身体失控的颤抖着，七尺的男儿此刻已然是泪流满面。
是啊，他罪无可恕。
即便到死，也无法赎罪。
霍京焱一眼都不愿再看他，决绝的离开。
霍擎颤抖着手掏出手机，打给了自己的律师。
律师很快就赶到。
“我要立遗嘱。我所有的遗产都留给我的儿子霍京焱，唯【菩提欢】交给唐英俊。”
“您不要这么悲观，只要找到可靠的医生为您主刀，一样可以……”
“我不打算做手术了。”
他这样的人，即便是苟延残喘，也没什么意义了。
唐英俊已经知道了真相，之后，就是他跟唐文瞿的事儿了。
至于霍家……
他没给这个家族做什么贡献，如今，也不想拖累这个家族，尤其是他的儿子。
律师犹豫了片刻，“这事……要告诉霍老爷子吗？”
“不必。”
他已经被父亲逐出霍家，是死是活，与霍家无关。
“您要去一趟拂云观吗？”
这个律师从少年时便跟随霍擎，他也是见证了霍擎和路芙蕖这段婚姻的人，因此看见霍擎如此厌世求死，他还是问出了分内之外的话。
霍擎的脸色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惨白。
他垂着睫毛，谁也看不见他眼底翻滚着的情绪……
??
“他就是要死，也得死在我霍家！”
霍邦簿狠狠的跺着脚，这个平日里说一不二，威严赫赫的大佬，脸上的皱纹在一夜之间就多了许多。
管家欧阳看着自己跟随了几十年的主子，不由叹气：“大少爷若知道您不是真心想赶他出霍家，他一定不会这么自暴自弃的。”
在霍家，还继续称霍擎为大少爷的人，也只有比他大一辈的欧阳管家了。
“哼！这个不孝子，我早就应该给他囚禁起来，别让他为了一个女人在外面胡来！如今好了，给自己操心出一颗肿瘤，还不肯做手术，简直是不要命了！”
欧阳低声道：“要不，请少主去劝劝？如今怕是也只有少主的话，大少爷才肯听一听了。”
“你觉得他会听？”
霍邦簿哼了一声，犹豫了会儿，还是拨通了霍擎的电话。
“竟敢不接老子的电话——”
“他娘的！老子亲自去弄死他得了！矫情！”
欧阳见状，赶紧按住他，“老爷子您别急，还有一个人可以劝少主，让他回心转意去说服大少爷做手术。真的，这个人肯定有办法！”
霍邦簿冷静下来，“你是说……桑家小丫头？”
“可不嘛！”
??
京大。
公寓里，唐英俊跟一具尸体似的躺在沙发上，都已经整整一日了，一动不动的，直到有人打开了门，他的呼吸才稍微乱了些许。
“唐英俊！你给我起来！”
桑酒冲进来，直接把人从沙发上拎起来！
她用力捶了他的肩膀一拳，“遇到任何事情都不能给我泄气，哪怕是要死了，你也得给我拿出你唐英俊的气势来！”
唐英俊看清楚近在眼前的绝美容颜，脑子终于开始了运转，“小九、你……”
他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又干又痛。
桑酒给他嘴里塞了一颗药，没好气道：“我不来你就死了。药没了怎么不早说？还有，下次不准再私自增加药量，除非你想早点去见阎王爷。”
说完，她利落给他倒了一杯水。
发现这房间里阴冷得紧，弥漫着一股子浓烈的孤寂死气。
她才打开灯，就看见墙壁上那些惨烈血腥的照片……
每一张，都是当年余家巷三十二口性命惨案的案件资料……
这些照片，每一个人物，都是一个悲惨到无法言说的恐怖血腥的故事。
桑酒只觉得后背发寒，掌心更是沁出了冷汗。
“说吧，发生什么事了？”桑酒蹲在沙发旁边，用守护的姿态，陪在他身侧。
唐英俊捧着水杯的手微微一颤。
他英俊的脸惨白得不像话。
“小九，你知道吗，我的信仰……坍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