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热闹的桌子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谁能想到柳自成会突然问起方岐的婚配来呢?
刘云秀最先反应过来,笑着说:“没呢,媒婆都快把百草堂的门槛给踏破了,十四五岁的他嫌小,十七八岁的又说要养两年,二十几岁的他又嫌人家成过亲。”
方岐长大了嘴巴,看了一眼美目流转的柳潇湘,急忙道:“娘,可不兴这样说孩儿啊!”
他可是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十四五岁的小孩该是读初中的年纪,他怎么可能下得去手?
这年头二十多岁的大姑娘没成亲的少,大靖又鼓励寡妇再嫁,方岐也没有嫌弃的意思。
柳潇湘放下筷子,端坐着,一双眼睛盯着方岐,似乎想要看出花来。
“爹,要不你帮方兄说个媒?传出去也是一桩佳话啊!啊啊!”
柳章之前说得好好的,后面就面容狰狞。
无他,被旁边的柳潇湘跺了一脚。
柳自成瞥他一眼,对刘云秀说道:“不知刘夫人对儿媳有何要求啊?”
谈婚论嫁,也是长辈谈论。
眼下柳自成当着方岐的面说,也是给了方岐极大的面子。
倘若换做别人,柳自成根本不会当这个媒人,就算要说媒,也不会当着正主的面,直接和长辈定下就是。
刘云秀当然不会自作主张,反而是看向了一旁的方岐。
“你向来是有主见的,如今柳大人亲自过问你的婚事,这是天大的荣幸,不妨你自己来说。”
此刻,方岐下意识看向了一旁的柳潇湘。
看她正襟危坐的模样,有些紧张,又有点期待。
这时候,方岐突然想起第一次和柳潇湘见面的情形。
刚来到大靖,就面临着令人绝望的境地。
而柳家张贴的告示,简直就像是天意一般,将他引领到了医道这条道路上。
否则,哪怕方岐不步入医道,仅凭岐黄神医体的强大体质,他不管是投身军伍,还是寒窗苦读,都能有所成就。
或许因为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喝下他血液的女人。
也是他第一个救治的病人。
对于柳潇湘,方岐有种特殊的感觉。
眼下如果糊弄过去,或许他和柳潇湘就再无半点缘分。
此刻,见方岐陷入沉默,表面上平淡闲适的柳潇湘,已经悄然咬紧了牙关,双手用力抓着衣裙。
她也很想知道,方岐会对谁情有独钟。
还是说,他年纪轻轻就想要投身医道,无关情爱?
如果是后者,柳潇湘觉得自己应该尽早放手。
这种一心求道的人,无须用尘世俗情去牵绊,让他专心问道就好。
“晚辈,对潇湘小姐爱慕已久!”
方岐终究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此刻,他竟然有种痛快的感觉。
柳潇湘明显惊愕着,慌慌张张起身,拎着长裙小跑去了后院。
“这!”
方岐明显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内心瞬间沉入谷底。
难道说是自己一厢情愿了?
不然为什么他此刻表明心迹,反而惹得柳潇湘匆匆逃离?
难道以前那些略显暧昧的气氛,都是虚假的?
这一刻,方岐竟然想起了苏婉。
那个别扭的富商之女。
最起码苏婉有话直言,不至于让他揣测心思。
方毓心里很不舒服,但没办法,终归是会有这一天的,尤其是哥哥改邪归正后,更是惹人瞩目。
“哈哈哈!真是意外之喜!”柳自成哈哈大笑,搞得方岐不知所措。
柳潇湘都跑了,怎么能算是喜事呢?
殊不知,这年头女子面皮薄,当着面谈论亲事,自然是不好继续坐下去的。
“柳大人有意这桩亲事,民妇改日就请媒人上门下聘,择良辰吉日!”
刘云秀恨不得立刻就能把亲事定下来,这样也能给去世的方白药一个交代了。
方岐倒也反应过来了,柳潇湘没有哭着拒绝,那就是同意。
心情竟然又活了过来,甚至有点雀跃。
柳章带着方岐和方毓去了书房,柳自成也随即离开。
婚事变成了刘云秀和柳何氏商讨。
方岐在回去的路上,还一副心神未归的样子,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这样就和柳潇湘定下了婚事。
柳府。
书房里,柳何氏把商讨的结果告诉了柳自成。
见柳自成不为所动,柳何氏不由得问了一句:“把潇湘嫁给方大夫,是不是有些低下了?”
方岐虽然有了官身,又是医术高超的大夫。
可在那些名门正统的面前,依旧算是身份低微。
柳家的地位高贵,长子的婚事乃是皇帝陛下亲自过问的,将公主许配给了他。
至于柳章,则是和国公家的女儿有了婚约。
现在柳家最受宠爱的女儿,要嫁给一个乡野大夫,传出去难免被人耻笑。
“妇人之见。”放下手中狼毫笔,柳自成淡淡道。
“可是......”
不等柳何氏继续说,柳自成就笑道:“在我看来,这是一桩极好的婚事。”
柳家地位超然,犯不上用女儿后半生的幸福去换取利益。
方岐医术惊人,但并不只有医术,他的奇思妙想,治政之策,都有可取之处,比好些士子都要厉害。
且为人正直善良,柳潇湘性格柔弱,跟着他不会受欺负。
除了方岐能照料柳潇湘的病情以外,他想不出还有谁能照顾柳潇湘一辈子。
最关键的是,柳潇湘对方岐有意,方岐对柳潇湘也有心啊。
两情相悦,为何不能呢?
两个小年轻在他面前眉来眼去的,柳自成总不能装作没看到吧?
趁着还在凤霞郡就把婚事定下来,免得回了京城,遭人惦记。
以前柳潇湘病重之时,没少被京城那些公子哥嫌弃。
以后回京城时,那些年轻后生见了宛如仙子一般的柳潇湘,岂不是眼珠子都得瞪出来。
到时候一问,已经嫁为人妻。
呵呵呵!
柳自成嘴角挂起一抹得意坏笑。
柳何氏无奈摇头,反正柳潇湘也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只要她过得开心就好。
至于说过得贫穷,那是不可能的。
且不说柳家还在这立着,就方岐弄的什么提纯酒水,那就是一笔暴利。
今夜,有人无心睡眠。
方岐在床上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一闭眼,脑海里浮现着的就是柳潇湘那娇羞面容。
睡得迷糊时候,女人的面容又逐渐化作了苏婉。
这是心神不宁啊,岐黄神医体虽然百毒不侵,诸邪退避,可心神这一块却是他自己导致的。
想了想,他点燃了一支陈员外送的安魂香。
方毓捂着被子,压低了声音,悠悠啜泣着。
明明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的,可真当这一天到来之时,却是如此令人难以接受。
可他们是兄妹啊,怎么可以有这种悖逆人伦的想法?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方毓一惊,却又放松下来。
哥哥敲门会重一些,而且会开口喊人,现在压低声音说话的,是母亲。
“娘,怎么了?”
方毓开了门,没有点烛,掩饰自己哭泣过的事情。
刘云秀进来,关上了门,声音很轻道。
“有些事,该告诉你了,但可别告诉你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