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城,勤政殿。
清晨旭日洒下暖黄色的光晕,映照在金砖地面上,肃穆庄严。
大明君臣汇聚一堂,文武分两班站定,李善长居文官之首,朱文正则在武班前列。
兵部尚书陈宁身着绯色官袍,身姿笔挺,阔步出列,手持笏板抱拳,拳心向内。
“陛下!臣要向您贺喜!徐达、常遇春二位元帅受命巩固北方防线,乘胜追击,挥师北伐,据最新战报,上都城覆灭只在旦夕之间!”
朱元璋听闻,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意,微微颔首,抬手轻抚胡须,追问道:“甘陕那边,元将李思齐可有新动向?”
陈宁立刻挺直腰杆,回应道:“回陛下,明玉珍残部万胜频繁出击,搅得李思齐首尾难顾、焦头烂额。李思齐为求自保,已递上降表,俯首称臣。冯胜将军依令顺利接管甘陕,当下正全力安抚百姓、整顿军备。”
朱元璋神色满意,接着话锋一转,目光如炬,看向陈宁:“那西南闽地呢?胡廷美、汤和、廖永忠三路大军入闽许久,陈友定如今是何状况?”
陈宁神色一敛,表情变得凝重起来,认真回禀:“陛下,我军入闽后,势如破竹,陈友定部下军心大乱,望风而降者不计其数。如今,只剩陈友定父子困守宁德县。我军秉持陛下仁德之心,多次劝降,可陈友定冥顽不灵、执迷不悟,依旧负隅顽抗,妄图做最后的挣扎。”
朱元璋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浓眉倒竖,大手用力一挥,怒声道:“劝什么降!直接攻城!反抗者,格杀勿论!咱一听到陈友二字就心烦!”
陈宁内心咯噔一声, 心道:陛下对陈友谅还是耿耿于怀,陈友谅三字,任意两两组合,都会让陛下回忆起曾经被陈友谅支配的恐惧。
杨宪见状,忍不住小声提醒:“陛下,陈友定与陈友谅并无亲缘……”
话还没说完,朱元璋猛地瞪眼,怒喝:“要你聒噪!咱难道不知道?叫陈友某的能有几个好东西?杀!”
杨宪吓得浑身一颤,再不敢吭声,陈宁也是脊背发凉,他原本叫陈亮,就是因避讳朱元璋之敌“陈友谅”而赐名“陈宁”,还好改名改的早。
殿内将领们见状,纷纷低声议论起来。有人忧心忡忡道:“闽地山川险峻,河谷狭窄,易守难攻。强攻的话,我军恐怕伤亡不小,还是招抚更为妥当。”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休,朱元璋眉头越皱越紧,眼看着就要发怒。
这时,朱文正快步上前,恭敬启奏:“叔父,侄儿督造的楼船战列舰已在长江待命。只要您一声令下,即刻出长江口,南下直捣陈友定老巢。到时万炮齐发,定叫他粉身碎骨!”
朱元璋一听,顿时转怒为喜,脸上笑意绽放:“好!文正,你可真是咱的及时雨!就按你说的办,全力准备出征!”
军事既已定议,朱元璋轻轻抬手,抚了抚胡须,目光缓缓扫过殿下一众文武大臣,沉稳开口:“今日朝会,咱再议一议营建国都的大事。”
半年前,为全力支持四方战事,尤其是朱文正征讨云南,他下令暂停了都城和皇宫的营建。没想到短短半年,西南、西北、东南各处战事都进展顺利,形势一片大好,都城营建也该提上日程。
朱文正出列,抱拳行礼道:“叔父,营建国都既因侄儿征讨云南而暂停,理所应当由侄儿挑起担子。”
“此番征讨云南,缴获梁王、段氏,还有各州县土司的府库财宝无数,百倍于大军出征所耗费的财用。侄儿已经下令将这些财宝卸船装车,要不了多久就能押运到应天。有了这笔钱财,都城营建的费用便有着落了。”
他望了望旁边的李善长,他脸上阴晴不定,当初他以国库空虚为由,极力反对西南动武。
如今现实狠狠打脸,朱文正不但以半年时间平定西南,还缴获无数,自己总领百揆的威望遭受打击。
朱元璋听闻,却是龙颜大悦,忍不住赞道:“正儿,你做得着实不错!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可算解了咱的燃眉之急。”
朱文正却没有就此打住,他微微一顿,神色变得更加郑重:“叔父,侄儿还有个新的建议。如今我大明疆域扩充了近乎一倍,应天偏居东南一隅,从长远来看,并不适宜作为偌大帝国的都城。”
他抬头望了一眼朱元璋,见他脸上依旧挂着笑意,继续道:“依侄儿之见,既然还未正式定都,不妨重新择一地营建都城皇城。如此,方能更好地掌控天下,稳固我大明江山。”
这话一出口,朝堂瞬间炸开了锅。大臣们纷纷议论起来,有的面露惊讶之色,有的则陷入沉思。
“这……”礼部尚书皱着眉头,率先站出来说道,“应天历经多年经营,根基已深。且自陛下起义以来,一直以此为根基,骤然迁都,恐怕会动摇民心,还望陛下三思啊。”
“此言差矣!”宋濂轻抚胡须,缓缓开口,“大都督所言不无道理。都城乃一国之根本,关乎社稷兴衰。如今大明版图剧增,应天位置确实略显偏狭,难以辐射四方,不利于对辽阔疆土的管控。依臣之见,汴梁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宋濂,朱元璋也来了兴致,追问道:“宋卿,你且细细说来,为何觉得汴梁合适?”
宋濂出列,上前一步,抱拳说道:“陛下,汴梁地处中原,乃故宋之国都,素有‘八荒争凑,万国咸通’之美誉,定都于此,便于掌控中原大地。且其城郭宫殿保存较为完好,稍加修缮,便可使用,能节省不少人力和财力。”
“宋大人此言差矣,”邓愈出列反驳道,“汴梁地势平坦,无险可守,在军事防御上多有不便。况且其周边水系复杂,洪涝隐患不小。一旦遭遇战乱或者天灾,都城安危恐难以保障。”
宋濂道:“汴梁不合适,那哪里合适,愿闻邓将军高见!”
邓愈清了清嗓子,道:“陛下,臣从徐帅北伐大都,大都北据燕山,东靠渤海,西倚太行,北元残余势力仍在北方蠢蠢欲动,定都于此,陛下可内跨中原,外控朔漠,天子守国门,彰显大明军威。”
此言一出,武臣纷纷响应,定都大都更接近北元领土,他们也就有更多立功机会,自然求之不得。
朱元璋沉吟不语,望了望刘基,这个老狐狸,明明一肚子韬略,在朝堂上话却越来越少了。
“伯温,你有什么看法?”
刘基突然被点到,不得不出列发表意见,他瞧了瞧朱文正,慢悠悠道:“武昌通达九省,乃天下之中,控长江上下,连陆运南北,且大都督经营许久,臣以为乃是定都上佳之选。”
李善长眼角瞥了一眼刘基,心里有了定论,刘伯温,这个浙东文官之首,怕是已经投靠了朱文正。
大臣们各执一词,争论不休。朱元璋静静地听着,神色凝重,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朱文正身上。
无需多言,朱文正心有灵犀,出班奏对。
“侄儿以为,谋本部则武昌,谋藩服则长安,谋天下则伊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