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越来越明亮,跟村队被焚烧后的废墟,形成一面生,一面死的鲜明对比。
焦黑的梁木横七竖八地躺在瓦砾堆中,散发着淡淡的烟熏味,围墙坍圮,草木衰竭,宋秋和丁未成穿过废墟,直接往西南而去。
远远就看到老杨树下站着的一个中年人,听到动静,他转过身来,目光看到丁未成后,抬手随意招了下。
丁未成对宋秋道:“队长,刘叔先到了,走!”
近了之后,宋秋打量这个中年男人。
他约莫四十出头,中等个头,方正的脸上刻着几道深深的皱纹,浓眉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以及,他警服的肩章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看到丁未成和宋秋走来,刘松年迎上去:“大橙子!”
他粗糙的大手重重拍在丁未成肩上,欣慰道:“你这个岁数个子就是长得高,去年见你还没这么壮实,现在一下子高出我这么多了!”
丁未成笑:“刘叔!咱们是有一阵子没见面了!”
刘松年又看向宋秋:“这位就是你所说的宋队长?”
宋秋道:“刘警官好!”
说完,他继续不动声色地打量对方。
刘松年的制服袖口磨得发白,皮鞋沾满泥点,显然是一路疾行过来的。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间别着的不是制式警棍,而是一根磨得油亮的枣木短棍,这是老派民警才有的习惯。
刘松年跟宋秋握了下手,而后道:“大橙子给我打电话,说你有最近发生在白堂乡的两桩命案的线索?”
宋秋点了一下头:“时间不多,刘警官,我尽量说得简洁。”
“好!”
于是,宋秋从他最开始和丁未成、周正、宋文书一起,去五尺沟开始说起。
虽然黑市的存在,刘松年肯定知道,但宋秋提起时,还是避开了这个词,用得是五尺沟。
一些东西,心照不宣就好。
从最初周正最先发现那些烧东西的痕迹开始,到后来他走在路上忽然被人袭击,一件件说着,说到了最后在五尺沟里,罗金明当街伤人,并要伤他。
当然,罗金明这个名字,世人现在还不知道,宋秋作为前世知晓者,现在不能冒然用这个名字,所以称呼他为甲嫌疑人。
刘松年点点头,又道:“不过,宋秋,你怎么确定这个男人就是白堂乡命案的凶手?”
宋秋早有准备,他蹲下身,捡起一根树枝,在泥地上画了条歪歪扭扭的线:“刘警官,你看,这是五尺沟。”
刘松年和丁未成跟着蹲下。
宋秋在线的一头画了个叉:“周正最早发现烧东西的痕迹在河道的这里,说明,他是从对面这个乡道过来的,这边能去的一共有三个地方。他的鞋印上沾着红黏土,整个县只有白堂乡西头的砖厂有这种土。”
刘松年点点头。
宋秋继续道:“第二,他藏身想要对付我的那个分叉口,当时我们找到了一个地洞,那地洞里面有几份报纸,这几份报纸都跟白堂乡的命案有关,但是日期不连贯,说明这个凶手在盯着命案的报道。”
刘松年道:“嗯,有道理。”
宋秋道:“而且,他当时对付我的姿态和神情可以看出他并不是新手,他之前绝对犯过命案,并且不止一桩。那个眼神的杀意实在是太重了,得杀过很多人才能有那样的眼神。”
除却这第三点,前面的第一和第二其实都是宋秋胡诌的——
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瞎编乱造,是否会给这个案子造成错误的引导,相反,他的所有错误都是为了引导向正确的杀人凶手。
他这完全是知道结果,倒推证据。
刘松年点头,认真道:“宋秋,你说得有理有据,虽然不足以形成完整的证据链,但确实,这个甲嫌疑人目前犯案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宋秋道:“只要抓到他,上大记忆恢复术就行。”
刘松年好奇:“大记忆恢复术是什么?”
宋秋只是笑笑:“没,没啥!”
刘松年看了眼丁未成,视线落回到宋秋跟前:“大橙子还说,你有几个想法?”
宋秋道:“嗯,这个人现在最恨的人绝对是我,按照他一看到我就要当众行凶的这个心态来看,他现在肯定在全世界忙着找我。”
刘松年道:“你的意思是,你要把自己当成一个饵?”
宋秋笑道:“刘警官,您不愧是老刑警!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可是这样你会不会很危险,对方是一个穷凶极恶的人。”
“我反而害怕他找不到我,这就需要您来帮忙了……”
“我?我这边能够帮你什么?”
“登报纸,”宋秋直接道,“就从那洞里面发现了几份报纸来看,他绝对是一个非常喜欢看报纸关注时事的人,所以我需要您帮我伪造一个身份,让我登报,让他能够看到我,并且循着我的这个假身份招来。”
刘松年的眼睛一亮,惊诧地看着宋秋:“这个说法真是太妙了!有假身份的话,正好也可以保护你!”
宋秋道:“嗯。”
刘松年大喜,看向丁未成:“大橙子!你们甘化村这位捕猎队可真是了不得啊!”
丁未成一脸得意,并且以此为荣:“那是当然!要么是我们的队长!刘叔,你看那边——”
丁未成伸手朝鱼塘工地的方向指去:“如果不是我们队长,这里都不会这么红红火火!”
视线越过村队的废墟,才能够看到那片鱼塘工地,而当视线接触到这片废墟,宋秋和眼神就黯淡了几分。
他看向刘松年:“刘警官,我们村队是被人纵火行凶的……不知道王杜子和王疯狗那边……”
刘松年皱眉,沉了一口气,道:“王庄家有个人死了,你们听说了吗?”
宋秋和丁未成对视了眼,看回刘松年。
别说王家庄有个人死了,就算是他们甘化村,谁出意外忽然去世,他俩这样不喜欢八卦和打听的人,都未必能在短时间内知道。
甚至要是人刚好不在村子里,出殡的队伍没瞧见,连人啥时候没的都不会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