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瞳孔中独独只能看见青年修士修长如青竹的身姿。
头发只用玉簪简单随意地束起髻,眉眼生得极其昳丽,仿佛蕴着一层柔软的光,气质清凛若霜雪,濯濯如春月柳,轩轩如朝霞举,
让人只觉凛然、高不可攀。
少年忍不住轻轻地移开眼。
再抬眼时,他的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好一个清朗俊秀的少年,声音清冽,“哥哥,请拉我一把。”
换了旁人,睁开眼看见一个陌生的人,就算不警惕戒备,也断断做不出让不认识的人靠近。该说这个少年懵懂单纯,还是另有图谋?
见林知聿只冷静地看着他,一动未动。少年微微偏着头,眼神迷茫,恍若刚出生的幼兽,只是他生得俊美非凡,气质斐然,这般的神情出现在他的脸上竟然一点也不让人觉得奇怪。
少年又说了一遍,带着央求的口吻:“哥哥,求你拉我出来。”
他朝林知聿伸出手,那只手宽大修长,骨节分明,“哥哥别怕,我不是死人哦,我只是在里面睡了一觉。”
林知聿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一直在观察着少年的反应,看着少年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似乎是陷入了某种回忆。
“可以告诉哥哥的,我叫……”少年的嗓音顿了顿,“……云别,叫我云别好了。”
“至于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那是因为……”少年的清润的眸子变得有些冷,清朗的声音中也染上了一丝厌恶,“有个讨厌又自私的家伙,趁我虚弱不堪,设法将我封印在了这里面。”他指了指身下的冰棺,又得意地笑了笑,“他肯定想不到,自己的封印有一天竟然会被哥哥解开,哥哥真厉害。”
……真是油嘴滑舌的小子,林知聿冷冷地看着他。对于他刚才说的那番话,林知聿将信将疑。
明明此时看起来中气十足,却偏偏耍赖似的非要他拉一把,莫不是等他靠近了打算暗算于他?
林知聿冷哼一声,“你爱在里面待,就待着吧,我不会管你。”
“……哥哥!”云别以为林知聿要走,声音提高了些,他趴在棺边,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在这里被封印了许多年,不知如今年月,哥哥是我这么久看见的第一个人,难免忍不住想要亲近,希望哥哥能原谅我的冒犯。只是……我躺了许久,手脚还有些发软,使不上力气,棺材里又这么冷,我好难受……我发誓,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做出伤害哥哥的事,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少年的表情很认真,满心满眼都是白衣修士,似乎把他当成了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他的年纪和举止,虽然看起来和薛桐差不多大,但林知聿很清楚,他恐怕远不止外表看起来那般年少。尽管知道少年的示弱或许是伪装的,但看见他这样的带着点撒娇讨好的样子,林知聿就想起总是围在他身边“师兄长师兄短”的薛桐。
沉默了良久,林知聿走近冰棺,公事公办,“抬下手。”
“好。”云别笑眯眯道。
在林知聿低头的瞬间,他的眼中划过一丝幽深的笑意。
看起来不可亲近,但似乎是个……容易心软的人啊!
少年的手很凉,握上的一瞬间,林知聿以为自己握住的是一块寒冰,他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他将云别从冰棺中拉了出来,对方的身形比他以为的还要高一点。
冷死了!林知聿赶紧松开他的手,一大片阴影朝着他压下来。
“你……”林知聿还来不及说话,对方竟直直地带着他栽倒在冰面上。
身后是坚冰,身上还压了个更冷的大冰块,林知聿彻底怒了,“你马上给我起来。”
看出林知聿生气了,云别可怜巴巴地解释道:“手麻,脚麻,没有力气……”
突然,他清润的眸子突然变得凌厉,他低着头,贴着林知聿的颈脖不停地嗅闻,他的声音又冷又轻,带着某种压抑、冰冷的暴戾,“哥哥的身上怎么会有那个人的味道?嗯?哥哥认识那个人?难道今天放我出来也是听了那个人的命令?”
虽然说哥哥身上的味道已经很淡了,但绝对和那个人身上的一样,还是那么的……让人讨厌。
林知聿听得莫名其妙,他忍无可忍一把拍在他额头,“你在干什么?”
少年的前额很快就红了一片,可见林知聿力气之大。趁着他还在发懵,林知聿一把将他从身上推到一边,抽出长剑抵在他的面前,冷声道:“老实一点,要再突然有此等举动,我砍了你的手。”
少年像是从那种愤怒中清醒过来,他的视线落在了冰冷的剑锋上,脸上也没有半点惊慌,他笃定道:“哥哥,你不会的……”
林知聿稳稳地握住剑,咬了咬牙,“那你尽管试试好了。”
空气静默了几瞬,少年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又突然说道:“对不起哥哥,我做错了。”
“我只是刚才想起了那个讨厌的家伙,一想到他在外面过得有多好,我就控制不住我自己。我怕……哥哥是帮着他来毁掉我的人,要是哥哥也是他的人,我会很难过的。”
云别问他:“哥哥认识傅落吗?”
傅落?林知聿的眉头微微皱起,无论是话本中,还是这个世界,都没有关于这个名字的印象。云别也是一样。
看来这个傅落就是封印云别的人。林知聿之前还猜测是不是玄宝门伏珏做的,现在看来,应该和伏珏没什么关系。
大概是那个叫傅落的人将云别封印在了星蓟镜中,阴差阳错下,星蓟镜又到了伏珏的手中。
林知聿说道:“我并不认识傅落,如何帮着他?他又是何人?”
少年扬起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是我狭隘了,误会了哥哥。”他不再提在林知聿身上感知到的关于那个人的气息。
“至于那个人嘛……”云别神色复杂,喃喃道:“他呀,和我一样,一只可怜的人人喊打的野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