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事,现在大家看到四公主都绕路走,生怕哪天不小心被安了个羞辱王室的罪名。
这天四公主迤迤然地来到厨房后院,大摇大摆地拿了一个汤锅,一个药煲,几副碗筷等等奇形怪状的东西。
正当众人莫名地想着她拿这些东西作何用时,四公主毫不避讳地瞪眼看回去,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东西给顺走了。
几个晚上,小公主不知在房间里倒腾什么,哐啷哐啷直至深夜,吵得众人难以入眠。丘尼们不敢到正主面前抗议,只得托人来找洪梅提醒她扰民了。
这天傍晚,洪梅来到她房间,看着里面的各式新鲜药材,好奇道:“你懂药理?”
“懂一点点!宫里带来的伤药用完了,那人伤势太重,没有好药医治,一直反反复复,今天还起了高热。”
四公主只能到山上寻些新鲜药材,自己倒腾些药物来给大白牙敷上。但是有些树皮草根硬邦邦的,切碎捣烂难免弄出点动静来。
洪梅告知她来意。
四公主摸摸小玉儿的脑袋,看着抱着母亲腰腹撒娇的小人儿,眼睛周围都微微发黑了。
她这才深刻意识到自己晚上弄出的声音是何等的扰人清梦。
脸皮厚如她也只能停止在庵堂里捣鼓这些东西了。
想来想去,只能把东西搬到破驿站那边去。
邻里间的纠纷得以解决,终于可以安稳睡觉的丘尼们,哪管你搬到哪里去了,总之别打扰她们睡觉就行。
次日清晨,洪梅过来帮忙搬东西,看着旁边掩着的门,碍于身份,她并没有推门进去查看,只是细细嘱咐四公主。
“你采药只能到北山去采,南边的山脉峻险崎岖,而且几年前还有些穷凶极恶的歹徒藏匿其中,虽然后来被官兵捉拿归案了,但还是十分的危险,你可别过去。”
“好!”四公主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应道。
丁一听到嘈杂声便迷迷糊糊醒了,可他不能动弹,只能躺在床上听着。
洪梅放下东西后便不作久留。
收拾好锅碗瓢盆,给大白牙额头上敷了降温的湿手帕。
四公主觉着这不是办法,再这样下去,他铁定没救。
无奈她只能又挑起箩筐,再次上山去采药。
北面的山脉,她已搜过好几遍了,再也找不到什么药材。又寻了一遍,依旧毫无收获。没办法,她只能硬着头皮往南边山脉去看看。
南边山脉树木郁郁葱葱,听说里面还住着个村落,也不知为何在这荒山野岭里安顿下来。这边山脉鲜少有人过来,一路上四公主采到了不少退热的野药材,收获满满的人儿十分高兴,不知不觉地越走越远。
到了晌午,丁一浑浑噩噩地饿醒了,等了许久仍然不见四公主的身影,这个时候她应该会来给自己送饭的。
担心这女娃在这山野间出了什么意外,丁一躺在木床上,慢慢地集中内力到双耳,静静地往外聆听,看看能不能听到她在附近的动静。
掠过了几个没用的交谈声,他就听到有两个女人在交头接耳。
“今天早上,我看到那刁蛮公主跑到南边山上去采药了。”
“什么?南边可是……”其中一人惊呼起来。
“嘘嘘……别那么大声。”另一人慌忙示意小声点。
女人继续讲道:“南边山上的村民多是奸淫偷盗之徒。而且听说了没,三年前有个被贬的宫人,长得可漂亮了,跑去那边后被拖走关了起来,至今还没找回,都不知是死是活。”
“不是说都是谣言吗,都是为了吓唬人编出来的鬼话,不可信。”
“谁知道,走吧走吧,赶紧回去了。”
丁一想再往远点听去,可是重伤未愈,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掀开薄毯,吃力地撑起身子。
坐起来后,身上的伤口多处裂开渗血,就这几个动作已经让他额头冒出了冷汗,不过他似乎并不在意,双眼紧盯着门口,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外,抽了一根担架上的竹子作为拐杖,就这样跌跌撞撞,急急地向南边山脉走去。
丁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尽快找到四公主,可千万不能出事!
午时已过,箩筐也满了,四公主才发现自己走出了好远。不过收获这么多药材,她还是很欣慰的。
背起箩筐慢慢地爬上山丘往回走,走了没多久就看到有一片被耕耘过的山地,想必是附近的村民来到这里开荒种地了。
果然田埂旁坐着两位农夫,正吃着干馒头当午饭。
不过这两位农夫怎么看起来这么猥琐,看到四公主后,四只眼睛就一直跟随着她,在她身上上下打量着。
小公主虽然身穿黑布白边庙服,可少女肤白如脂,粉腮若桃,凝眸楚楚,青丝嫋嫋,如何不引人注目。
想起洪梅的告诫,四公主顿时有点害怕,低着头加快脚步往回赶,快要越过两个农夫时,他们突然慢慢地站了起来。
四公主心想,跑肯定是跑不过的。于是她看似无意般,蹲了下来,在小腿上拔出了匕首,用刀柄在头上抓了抓痒。
这明晃晃的匕首让农夫们愣了一下,定在那不敢妄动。
四公主抓完痒后站了起来,手起刀落,寒光一闪,削断了路边一棵小树丫,紧接着挥动匕首在树丫上一顿削砍,匕首非常的锋利,光秃秃的一根木棍瞬间就这样做成了。
她用木棍拍打着路边的野草,似乎是在打草惊蛇。
农夫们见状,沉默不语对视一眼,慢慢地又坐了回去。
四公主就这样,边走边甩,慢慢地消失在山路上。
当农夫们刚刚消失在视野中,四公主一阵后怕,小手拍拍还没发育好的胸脯,撩起衣服下摆就狂奔回去。
也不知跑了有多远,隐隐约约听到前面有人在喊:“明姑娘……长生姑娘……”
声音沙哑低沉。
四公主继续向前走了会,就隐隐看到身负重伤、虚弱无比的大白牙拄着竹竿、咬紧牙关,艰难地走在山道上来寻她。
丁一身上已多处被鲜血染红,脸上手上挂满了豆粒大小的冷汗,浑身上下都疼得微微地颤抖,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向前走着。
他就像是刚从炼狱中走出的地狱修罗,又像是经历过浴血奋战的孤勇战士,更像是狂风暴雨中的定海神针,无视路途的艰难险阻,一步一步,缓缓而坚定地向她走来。
此情此景映入眼帘,四公主柔软的内心深处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
想必大白牙是担心自己遭遇不测而特来寻她的吧,如此不顾自己重伤也要出来寻人,怎么可能是穷凶极恶、十恶不赦之徒。
“诶!”她欢喜地冲上前去,站定在丁一的一步开外,抬头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欣喜地冲他喊道。
“果然不是十恶不赦之人!”
“什,什么?”原本见到人一下子安心下来的丁一,被她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给整懵了。
“哈哈,没什么!”这人怎么这么憨,说着小公主就伸手向前来抓着他的手臂,要扶他一把。
“别,别,有……有味道……”丁一向后退了退,不好意思地想缩回手臂。
拜托,自己已经好多天没有洗澡了,身上的汗味、血腥味,他自己闻着都觉着呛鼻,怎么好意思让小公主来搀扶自己呢。
四公主见他这般害羞扭捏,忍不住歪头瞪大乌溜溜的眼眸盯着他看。
就现在在她眼里,“大白牙”虽然衣着样貌瘆人,但是性子却十分腼腆呆憨。
“什么味道?没有!我只闻到药香!”她向前一步,挽起大白牙的右臂搭在自己肩上,扶着人往回走。
搭上才发现这人长得真高,自己才堪堪越过他肩膀,只好腾出左手扶着他的腰。
丁一低头看了看搭在自己腰间的小手,又看了看这个还没发育完全、没多少力气,却又非要搀扶自己的少女,嗅着她青丝上散发出的沁香,心里不由萌生起淡淡的情愫。
可没等他高兴多久,就被一阵疼痛掩盖了,却不肯借力压实了旁边这位柔弱的姑娘,一路上只能咬牙坚持。
四公主见人走路艰难,便开口说话,想分散下他的注意力。
“我采了好多药材,刚刚看到你浑身是汗,突然想到了一个退热的好办法,回去给你试试,估计不出几天就能退热了!”
“我没事……躺几天就好……你别独自过这边采药,很危险……”丁一赶紧规劝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姑娘。
“不怕,我今天采的药可以用上几天,这南边物产丰富,而且风景宜人。”四公主可不敢将今天遇到的事情说出来。
“听话……别到这边来……”除了歹人,丛林里的蛇虫鼠蚁也是危险,虽然莫妄山前峰已被人类踏足已久。
沙哑低沉的声音,虽然有点难听,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感到温暖。
四公主忍不住仰头看了看对方,看到“大白牙”唇色发白,狭长好看的眼眸尽是温柔。
“好,不久后我要人送来伤药估计也快到了,到时伤口愈合了就不怕了。”四公主撑得吃力,也沉默了,还好离驿站不远,很快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