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四公主亲自来到明府中央的塔楼外,这塔很高,足足有五层高,塔周围五丈之内并无树木花草。从这塔顶层向外望去,明府前后一览无余尽收眼底。
“酒叔在吗?安安给您带了瓶好酒!”
“丫头进来吧!”里面传出一位老人嘶哑的声音。
四公主带着酒推门而入,留下阿玖独自守在门外。阿玖从来没见过里面那位叫酒叔的老人,只听闻他原是江湖中人,身怀绝世武功,可惜早些年中过寒毒,至今仍未完全根除,常年住在明府休养,顺便帮忙看下院子。
过了没多久,四公主就开门走了出来,“此事隐秘,就有劳酒叔帮忙查探了。”
“嗯!”里面的人应了一声,就再无声响,四公主恭敬地关上门,带着人离开。
佝偻少年已经在明府待了好几天,可他一直就缩在北厢房的角落里,有床也不睡,用被子把自己给遮挡起来,只有送饭时,他才小心翼翼地伸出头来。
“他不肯清洗,也不肯换衣服,无论谁去劝他开导他,都没用!”阿玖已经被少年整得无语了,又不敢来硬的,怕他发疯伤及无辜。
四公主正在书房内看着一封信件,看完后她久久不能回神,阿玖进来说的话她似乎没听到。
这信件是酒叔这些天派人去查探后呈上来的,过了好一会,四公主才缓缓把信放进炭炉,任由它烧成灰烬。
阿玖站在一旁也不敢打扰,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看着信件彻底消失,四公主眼珠子滴溜一转。
“中午派人去宫里请宁公子过来一趟吧!就说他带来的人谁的话都不听,要他亲自来处理。”
值守交接后,宁昔就匆忙来到了明府。早已来过几次,他仍可以感觉到隐秘的角落有好几双无形的眼睛在盯着他。
“喵……”
宁昔跟着侍从走在安静的小道上,突然听到茂密的花丛里传来一声喵叫。他停下了脚步,一只小白猫窜了出来撞到他脚边,小白猫似乎不怕生,撞到人了还不跑,反倒用小爪子给了宁昔脚腕几拳,似乎在责怪他挡道。
宁昔微微一笑,弯腰用大手把小东西捞在手里,揉了揉它的小白肚,点了点它的粉嫩小鼻子,“你还有理了!”
“大白……”
听到这声呼唤,宁昔瞳孔紧缩,撸猫的手直接僵住,似乎那许久没有听到过的名字再次重现耳边。
“喵喵……大白……你跑哪玩去了?”
哦,原来喊的是它!
宁昔转身,果然看到四公主和阿玖在树丛的另一边四处寻猫,她也看到了他。
“你来了!”四公主走向前来,直接接过宁昔手上的猫,放在鼻子旁蹭了蹭,“到处乱跑,小心我断你口粮,饿你几天。”说完又放在脸旁亲昵了几下。
这家伙不是叫小雪吗?难道知道它是公的,就直接改名叫大白了?宁昔突然有点嫉妒它,走丢了有人找,饿了还有人管饭,最重要的是,有人疼。
“宁公子随我来吧!”四公主逗弄了一会儿,就把小猫交到阿玖怀里,亲自带着宁昔去北厢房。
“他就一直是这样?”房内阳光充足,角落里蠕动着一坨被子,屋内虽然很干净,但是角落里的酸臭味却十分呛鼻。
“嗯,之前看他肯听你的,所以才请你过来一趟,否则……否则我只能强行把他丢进澡池了。”
“可以帮我准备点热水吗?”
“已经备好了,就在那。”
“是我,别怕!”宁昔走近少年,蹲下,伸手轻轻拉开被子,臭味更加浓烈了,可他并不在意。里面的人虽然身子往后缩,可至少没有反抗,透过缝隙可以看到少年惊恐的眼睛。
“这里很安全,不会有人再逼你跟野兽厮杀了,听话,跟我出来好吗?”宁昔温柔地看着少年,大手轻轻抚摸着他脏兮兮的脑袋。
少年被宁昔温柔地安抚着,他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一样,发出哼哼哭泣地声音。宁昔托着他瘦削的肩膀,连人带被子一起扶了起来,慢慢走向屏风后面。
四公主一直站在屏风外,朦胧地看着宁昔小心翼翼地帮少年清洗,她内心隐隐作痛。也许只有经历过他人的痛楚,才能如此惺惺相惜,才会善待有同样境遇的人吧。
四公主眼眶微红,不忍再看下去,她走出屋外,深深地吸了口气,看着蓝天白云,听着鸟语风声,平复着胸口的微痛。
大半个时辰后,总算是清洗干净了,头发直接剪短了,之前那个脏兮兮的瘦猴,现在变成了一个干净清秀的少年郎。
也许是宁昔在旁震慑着,少年乖乖地缩在床上,任由郎中给他检查骨骼。
“他年纪还小,骨头可以包扎矫正,只是会非常疼。”郎中检查过后得出的结论。
四公主和宁昔对视一眼,似乎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惊喜和希望。
趁宁昔在此,四公主让郎中赶紧给少年包扎。矫正过程实属不易,少年疼得鬼哭狼嚎,宁昔手脚并用压紧少年以配合郎中,郎中大汗淋漓,包扎完简直要了他半条老命。
四公主坐在被扎成粽子一样的少年身旁,轻声安慰,“矫正过来会很艰难,可疼痛过后你就能跟正常人一样了,不能拉扯布条,知道吗?”
少年能感觉到四公主的善意,看到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女孩轻声温柔地跟自己说话,而且还是一位如此好看的姑娘,折腾得没有了脾气的少年害羞地藏起脑袋。这是好的表现,至少他不再惊恐抗拒。
四公主:“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少年偷偷向外看一眼,扭扭头,没有名字。
四公主:“宁公子,他是你救回来的人,要不你给他取一个名字吧,就当是他的重生了。”
宁昔看着少年单纯乖巧的脸庞,想了想:“思无邪,这名字你可喜欢?”
“嗯!”少年不知思无邪为何意,只要是恩人取的他都喜欢。
四公主:“行无羁,思无邪,好名字!”
这恐怕也是宁昔对自身的祈盼吧,心无所缚,念无所邪,他自己目前无法做到,只盼着这少年从此能解开枷锁,破茧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