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这天,远处咚隆隆的锣鼓声,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使得昆水城内一早就热闹了起来。
新年贺新岁,百姓各家各户都换上了新的春联,拿出了自己家里各式糕点,供奉在自家祖先的案前,淘气的孩童们则躲在角落里眼巴巴地看着,只要供奉完了,一哄而上抓一把供奉就跑出去吃。惹得长辈们是大声骂来小声笑,除夕佳节又不能吊着打,又爱又恨。
同样装饰一新的安居殿内,阿玖轻手轻脚地走进四公主的主卧,挑开纱帘。里面雪白的床褥上躺着正熟睡的小仙女,阿玖理了理睡美人瀑布一样的秀发,看着恬静可人的小脸不忍叫醒。可今日是除夕,宫里还等着王子公主们去请安行礼的,再不忍也得把人给拖起来梳洗。
被摇醒的四公主微微撑开眼皮,舒服地伸了伸懒腰又缩回被子里了。正当她哼哼唧唧撒娇不肯起身时,突然回想起昨天自己好像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举动,惊得她赶紧弹起身子。
自己昨天对宁昔都干了些什么,简直不敢回想!四公主懊恼地把脑袋塞进被窝里,小脸呼吸不畅直接通红。
可是做都做了,能怎么样?
她偷瞄了一眼拧干湿布正要给她擦脸的阿玖,又看了看正端着盆候在一旁的董玉,似乎一切正常。于是她若无其事地开始穿衣洗漱,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一切准备妥当,她来到厅前准备出门前先吃点点心垫垫肚子,否则一会德公公宣读贺词可要等上许久。
没坐一会,钱坤钱公公就托着一碗红豆粥走了进来,他放下托盘,静静地看着吃得正香的四公主,开口道,“大白牙……是谁呀?”
小公主自小被自己和明将军养着,可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
糟,还是被问起了,四公主心虚,“大白牙?昨天喝多了都不记得了!”
“就是你昨天喝醉,硬抱着别人,口中喊的那个大白牙!”想蒙混过关,没那么容易!
四公主差点被一口粥给噎过气去,她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望向阿玖,可阿玖没准备帮她打掩护,她也好奇那人到底是谁,竟然让自己纯洁的小公主奋不顾身地扑上去。
董玉拿着抹布在屋内擦花瓶,她越擦越远,竖着耳朵悄悄躲在角落里大气不敢喘,她当然知道大白牙,那个恐怖的花脸煞星。阿娘早就交代过切不可向别人提起,大白牙来路不明,说不定是朝廷通缉要犯呢。在莫妄山时,尚且要遮遮掩掩以防被人发现,现在在宫里更加不能提起。
“那个呀,大白牙有好多个呢!我也没见过真实面目,在我梦里,但凡牙齿长得白的我都给他们起过绰号叫大白牙。我二哥,阿福,还有谁呢?我想想哈!”四公主煞有介事地翘起小脑袋想了起来。
钱公公和阿玖对视了一眼,自家小公主什么时候有给别人起绰号的嗜好。
“哦对了,我师父也是!你们想问哪个?我在外两年,每个都是很想念的,天天都盼着他们能来看看我。”四公主半真半假地说,她那时确实没见过大白牙的真面目,她确实梦到过好几次,每次都看不清大白牙的容貌,只模糊地看到他笑起来时露出的白牙,那些梦境奇奇怪怪,经常那白牙的主人时不时就会转换成其他人的面孔。她还清晰地记得有一次她把大白牙转换成的阿福师弟给揍了一顿,揍得对方跌落在地上张着大嘴哇哇哭泣。
“谁信你会给自己师父起绰号!”钱公公屈指敲了敲这个说谎不眨眼的小东西。
可想起她在莫妄山受了两年苦,其中遇到一些人也不奇怪。既然她不愿意提起,那就随它去吧,反正现在人已经安全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了。
“慢点吃,不问你了,小心又噎着了。”
正在这时,昨天已经外出办事归来的明铁真来到厅内,“公主殿下,铁真有事禀报!”
“嗯,来得不巧,我正要去观星台,等我回来再找你!”四公主喝下最后一口粥,就要起身走出这逼供现场。
“可能赶巧了,我想说的是,观星台祭祀另择良时进行!国主还在鸿德殿处理朝政,恐一时半会无法抽身前往!”
“因何事耽搁了?”除夕祭祀可是历年的重要事情,事关国运,有什么事情比这个重要。
“公主昨晚宿醉恐有所不知,太子昨日回宫途中再次遇刺,国主正在殿内审理此事。”
“什么?”四公主震惊,上次狩猎已经发生过一次刺杀,可死无对证无从查起,昨日又来一次,到底是何人竟敢公然在昆水都城内刺杀太子,“太子如何?”
“殿下放心,太子无碍。”
“好!”四公主重新坐下,“有何进展?”
“今日寅时国主和大臣们就一直在殿内审讯可疑之人,尚未有定论!”
“审讯在鸿德殿而不在刑部,这可疑之人……是谁?”
明铁真抬头欲言又止!
“谁?”
“宁昔!”
四公主脑袋嗡的一下子蒙了,她定了定神,“你可知遇刺时发生了何事,为什么他成了可疑之人?”
明铁真把自己打听到的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四公主。
此刻的鸿德殿内,气氛凝重,多位大臣都小心翼翼默默地站着,殿中间除了宁昔,还有几位一起当差的禁卫军和护城军。太子第二次遇刺,居然还是抓不住任何一位活的黑衣人,只有一位宁昔,仅凭一句话就被人押了回来。这位宁大人站着就一直没有任何反抗,任由几位大臣你一言我一语争吵个没完。
“问了这么久,还是无人知晓期间有小半个时辰他跑去哪里了,这小半个时辰中,他有可能就把太子临时的行踪都给泄露出去了。”其中一位文臣说道。
“刚不是说了吗?因为他前一晚连续值夜,中途累了,在青梅院的客房内睡了一会!这事可是跟太子殿下禀明请示过的。”周一跟他一同分段守卫,当然知道此事。
“可是没人知道,他是不是一直在里面睡着!”姚品亮阴阳怪气地说。
“你这不是胡搅蛮缠嘛,谁会无故一直盯着另外一个人睡觉?”梁思定怒了,宁昔可是他手下的人,如果这宁昔真有问题,那他这个顶头上司也脱不了干系。而且以他对下属品行的了解,他根本不屑做这些事。
“可你怎么解释那黑衣人临死前所说的话!”刑部官员曹正开口。
“仅凭他人一句话还无法断定这宁昔就有问题,更何况还是刺杀者所说的!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老莫,你说是不是?”周青松就事论事。
莫丞相看了一眼国主,“宁昔要想行刺太子,恐无须等到昨日。”
“宫内隐士高手如云,谁知道他是不是贪生怕死,想法子金蝉脱壳!”
“金蝉已经脱壳了,他干嘛还要回来相救,这不是自相矛盾吗?”另一位禁军侍卫孟计白道。
“姚尚书领着援兵即刻就到了,眼见刺杀不成,回头搏个救驾之名,岂不美哉。”
其余人见禁军、兵部、刑部争论不休僵持不下,又吃不准国主的意思,都冷眼旁观。宁昔可是两考新选上来的文武全才,国主心思深沉暂且不明其意,但太子自然是看重的。他这么快成了太子近臣,听闻还有恩于周家,与周一兄弟情深,这可引起了不少人眼红,想看他栽跟头的大有人在。
“依我看,太子安危事关国事,还是谨慎些的好!”赵川王叔站在角落里轻轻地感叹了一句。
“没错,事关重大,宁杀错不放过!”曹正斩钉截铁地说。
被人猜疑了许久的宁昔,此刻气定神闲,淡淡开口,“如若我是同谋,我大概不会白痴到选一位会把自己供出来的同伙。”
太子赵子丰一直站在国主左下侧,他闭着目养着神,静静地听着大臣们的慷慨陈辞,此刻嘴角忍不住轻轻地向上扬了扬。
赵衡坐在龙案后面无表情,此刻见刑部竟然如此狂妄草率,妄下结论,他抬起虎目扫了一眼曹正,“你以为别人跟你一样蠢吗?”
曹正被骂后赶紧扑通一声跪下,极力为自己辩解,似乎痛心疾首,“国主三思,此事关乎太子性命,关乎我南鲲命脉呀!”
其他大臣见状也只能一同跪下,甚至有几位还跟着请命,“请国主三思!”
德公公在一旁偷瞄了一眼国主,只见赵衡神情阴郁,看着底下乌压压跪倒的一片,他手指一下下地摸着光滑的纸镇若有所思,正想开口时看到殿外的许勇急急地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