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公主离开安家时看到思无邪站在柱子后面,他虽然四肢还是裹着纱布,可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宁昔有些日子没来看他了,高瘦的少年躲躲藏藏,他似乎有话想说,可人已走远了他还是没好意思开口,只懊恼地扣着柱子上的红漆。
明府西院,林仲宽坐在小院里吃着茶,小葱则站在他身侧摇头晃脑地背诵着,“昆仑之高有积雪,蓬莱之远常遗寒。”
见四公主到来,小葱立马拔腿冲进屋内,端了另一只茶杯出来。
“大年初一,我来给宽叔拜年了,祝宽叔安康顺遂,事事如意!”四公主笑盈盈来到石桌旁,示意阿玖递上了些年货吃食,小葱又恭恭敬敬接过,拿进了屋内。
“你这小童挺机灵哈!”
“顽童一枚,尚能使唤,殿下有心了,请坐!”
四公主看到石桌上摆着桂花糕,这精致的点心可不像宽叔自己能做出来的东西,“咦,宽叔转口味了,何时爱吃这甜点了?”
“咳,这,这是冯姑娘送过来的点心,你尝尝,口感不错。”林仲宽有点不好意思解释道。
看到宽叔脸上略微羞涩的神情,四公主顿感惊讶,她宽叔时常都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何时有过这等神情。
“清甜而不腻,入口即化,怪不得能受您一赞!”四公主浅尝了一口,“怎么样,我给您安排的这邻居不错吧!”
“冯姑娘待人温和有礼,且见多识广,不曾介怀我这戴罪之人,能与她做邻,是林某之幸。”
冯哲思刚搬过来时,介于自己身怀六甲不便叨扰,一连好几日都不曾拜访邻里。直到某天自己晾晒的头巾不小心被风刮到了隔壁的树上,她才不得已登门叨扰。
不承想四公主口中惊才决绝、优雅有风度的书生,竟然手脚都套着铁链,两人第一次见面惊慌而仓促。
随后几日冯哲思时常借些小事敲门拜访,以弥补自己上回的失礼,接触多了反倒对这位林先生起了几分敬意。
从林仲宽处出来,四公主又转到了冯哲思的住处。预估没多久即将临盆的冯哲思,行动居然还挺利索,她忙前忙后招待着四公主。
“大夫说,预计过了正月就要临盆了。”冯哲思气色圆润。
“你别忙活了,快坐下吧,挺着个肚子,小心些!”四公主把她拉到身边坐下。
“不碍事,他\/她不闹腾!”
“问过大夫没,是男孩还是女孩?”
“不好说!”冯哲思温柔地摸着孕肚,“我倒是希望它是女娃!如果是男娃,日后周家人怕是会过来抢,可若是女娃,能留在我身边的机会比较大。”
“周家人知道了?他们没有来刁难你吧?”
“应该是知道了,前段时间有周家的下人鬼鬼祟祟地在周围转悠,可这地属明府,且有侍卫守着,他们没敢乱来。”冯哲思十分感激,要不然她孤身一人毫无依仗,恐怕早被悄悄地拖回去了。
“你与周放属于自愿遣归,走了明路的。可周放毕竟是孩子的父亲,若一辈子不让孩子见亲生父亲,这恐怕不妥!对于孩子的生父,你,打算如何?”
冯哲思也知晓其中的不妥,一开始她选择隐瞒,一是因为自己无权无势,二是因为孩子不稳。如今除非她死,否则只能选择生下孩子了,她叹了口气,“周放与我虽无情分,可他也不曾苛待于我,周家那边确实是要给一个交代。”
“等孩子生下来后,到官府衙门处判过正路吧,这样对周家有个交代,对孩子也有益无害。”
“嗯,梦元谢过公主殿下。”如今她寄住在明府,有了明府和四公主殿下作为后盾,到时再到府衙打官司,她也有足够的底气了。
“不谢,日后还得劳烦冯姑娘给我经营店铺呢!咱们这是互惠互利!”
“好!”
冯哲思欣然应允,她心里清楚,可经营店铺的人选多如牛毛,未必就得是她,可是能攀上明府公主这靠山,恐怕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四公主的大恩大德,嘴上不说,她冯哲思必将铭记于心。
这天晚上四公主选择了在明府设宴,与明府上下老幼一同贺新年。
看着拿到压岁钱的老小孩和小小孩们灿烂的笑容,四公主心里倍感温暖,她转头看到在一旁闷闷不乐的董玉,知道她是在想阿娘,四公主也想某些人了。
“铁真,太子那边可有进展?”昨天不知自己主动投案后,太子和宁昔可对峙出什么问题没有。
“事情没有其他新的进展,想必宁大人是无辜的。”
“好,知道了!”
“可是,国后那边……”
“母后?”
“今日公主离开王宫后,国后突然下了懿旨,把宁大人请到了礼佛堂思过。”
四公主十分诧异,国主都未曾重罚于他,母后与宁昔仅仅在寿宴上见过一面,为何突然在年关这样的重大日子里,把一位新臣给罚到礼佛堂思过?
她有种说不出的预感,这事估计跟自己有关。
次日,四公主一早便穿戴整齐,进宫去给国后请安。
当她来到福禄殿时,国舅爷正在里面,于是她就跪在了门外等候。隐隐约约间听到刘国后训斥自己亲弟,貌似是刘氏族亲有人在外收受贿赂贪赃枉法,被其他同僚给揭发了,此事年关时闹到国主那边去了,刘国后亲自出面惩治了族人,事后刘国舅作为家主管束不力,正在里面听训呢!
刘国后训够了,才得空坐在福禄殿内吃早点。
“你也不嫌疼,前两日还跪不够啊,今日一早又跑来我这跪。一个个的都不让我省心。”刘国后轻轻地吹着碗里的白粥,慢条斯理地吃着,也没叫这丫头起来。
“不疼不疼,我这装备齐着呢,看,这还是母后前几年就给我送的黑熊皮,厚实着呢!”四公主边说边掀开裙摆,露出绑在膝盖上的黑熊皮护膝。
“呵呵,娘娘您还担心这丫头,她聪明着呢!”冯嬷嬷接过刘国后手里的空碗,转身要给再添点。
“母后别生气,要多吃点太医给开的药膳,这样才好有力气训儿女。”四公主看清了冯嬷嬷给太后乘的是稀粥,她心疼道:“您不用为安安忧心,要好好将养身子,女儿所为心里有数的。”
“瞧,果然精着呢!”
刘国后放下手中的碗,用白帕擦了擦嘴,她摆了摆手,示意其他一众宫女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