豚子一愣,看着胳膊上的药,又望了望蹲下来平视她的太子殿下,发怔似的点了点头。这上药的动作和语气,和苟儿姐姐一样。
月色虽暗,但豚子心想,这位太子一定长得像个菩萨。
一旁的苟儿开始全身发热,说着胡话。偶尔能听得清的呓语都是求饶。太子又给了一个玉葫芦里的药丸,苟儿这才又平静下来。
夜行实在艰难,五人只能在原地休息,天一亮就准备各奔东西了。
阿虫和太子轮流守夜,豚子和含霁还有昏迷的苟儿坐在他俩中间,靠着榕树休息。
含霁看着身边的豚子,拐了一下她,“你真的叫豚子?”
“对啊,怎么了?”
含霁语塞,他不懂为什么有人会叫“猪之子”,还是个这么伶俐的女娃娃。
他刚想开口问豚子一些关于她的事,就看到豚子已经抱着苟儿沉沉睡去。他把长布拽了拽,盖在豚子身上。
“我叫桓含霁...... ” 他小声在豚子身边嘀咕,逗笑了身边的太子哥哥。
桓含霁强睁着眼也想为大家守夜,可没过一盏茶的功夫,自己也躺在太子哥哥怀里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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豚子醒的时候天刚有些亮,林子里还全是露水雾气。怀里的骚动和温热的触感让豚子睁开了眼睛,竟是昨晚的大猫。
大猫刚想舔舐豚子手臂上的抓痕,豚子一下就把胳膊高高举过头顶,“诶!不可以,那个...... 带刀哥哥说会死的!”
身边传来一阵鼻息间传出来的轻笑,豚子转头一看,原来是“那个带刀哥哥”。
“那个...... 这位哥哥,你叫什么啊?” 豚子突然发现太子没睡,有些窘迫。
“含穆,桓含穆。”
“含穆哥哥,你能把那个玉葫芦里的药送给我吗?我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找到医者治好我姐姐,那个药能救我姐姐的命。”
豚子把大猫放下,跑到桓含穆面前眼睛咕噜一转,像是在回想着什么事情。
豚子很久之前见过路人怎么跪拜达官显贵,只是她那时还太小,记不得太多,只能笨拙下跪,直接磕头。抬起头来的时候,脑门上还沾了些土和零星碎石子。
桓含穆常年受人跪拜,自是觉得没什么。但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姑娘如此实诚,这么一个响头着实是让自己惊了一下。
他招呼着豚子过来,谁知道豚子竟跪着走了过来,本就破败的衣服盖不住膝盖,引得桓含穆立马起身扶她。豚子一抬头,借着蒙蒙亮起的天色终于看清了救了姐姐的恩人。
桓含穆才十三,但看着已经是个成年男子该有的骨相,他脸颊的肉很少,就让这本来锋利的棱角更显清冷。一双狭长的柳叶眼星目含威,虽很是好看但总让人觉得他不太喜欢与人亲近。
剑眉入鬓,豚子盯着他的眉心出神,那眉骨连着眼窝深邃,直直的鼻梁下连着一双薄唇,低眸时总让人觉得他在审视别人,似能看穿人心。
这时的桓含穆正用那冷眉垂眼看着仰头看他的豚子,豚子的脸色蜡黄,嘴唇干瘪,小小的胳膊只有纤细骨和连着的薄筋。
桓含穆眉间微微一紧,鼻息里叹出微弱的气。
桓含穆手指,掌心之间有一层常年练武骑射留下来的薄茧,他抬手帮豚子擦掉额头上的碎石头。把豚子扶了起来,轻轻拍掉她衣服上的土。随即把玉葫芦拿了出来递给了豚子。
豚子脸上的泥灰都跟着笑上扬,“谢谢含穆哥哥!可是...... 都给我了,你要是受伤了怎么办?”
桓含穆淡淡道,语气已和昨夜的那个持刀少年大相径庭,“你留着吧,我自会小心。”
“不行,要不我们一人一半!”
豚子把药丸都倒了出来,用心数着药丸。
见药丸数量没她想的那么多,她大大的杏仁眼突现狡黠,伴着嘿嘿一阵讪笑。
“含穆哥哥,您这么厉害,应该用不了那么多吧...... 我给您留两颗...... 肯定够用了!就这样吧!嗯!好好好!安排的好!”
不等桓含穆开口,那两颗药丸放回了玉葫芦就被塞了回来。小丫头转身就跑回大榕树装睡,生怕他后悔似的。
含穆看着手上的玉葫芦,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大黑猫跑到了豚子的身边,扯住了豚子的衣服往外拉。豚子怕桓含穆管她要药丸,愣是闭着眼睛不回应,还用腿轻轻推开大猫。可那大猫似乎不依不饶,依然咬住豚子的衣角。
桓含穆见豚子眼皮不住地抖,但还是一动不动的装睡,哭笑不得无奈开口,“昨夜太暗看不清,你救的不是猫,竟是只黑豹。 ”
豚子惊起,满眼的惊奇看着那双幽绿的猫眼,“什么?你是只小豹子!”
小黑豹先是看了一眼“醒来”的豚子,便转身跑出很远,然后回头看她,冲着豚子一直叫。
“它好像要带你去什么地方...... ” 含穆也被提起了好奇心。
豚子二话不说起身就跟了过去,追着那小黑豹跑了。含穆一愣,只得提刀跟在豚子身后。
黑豹带着他们二人翻过这个山头,往一条小路走去。这条路豚子认得,是条通往洛昭城的山路,平时鲜有人走。
只是还未走近,就听到了马蹄狂奔的声音,远远一看,那扬起的尘土扬起好像今早弥漫山野的雾气那么浓。
桓含穆一把拉住豚子,把她揽在胳膊下藏了起来,二人蹲在大石头后面观察。
桓含穆心中激动,连握住短刀的手心都出了汗。直到快马疾驰而去,他心中大喜。这个规格的铠甲,应是大将军的近身兵马!
他的舅舅姬开昼回来了!
一个月前,掌管汉安国兵马的大将军姬开昼回舟山祭祖,这可是任谁在任职如此重职时都不能有的殊荣。
可姬开昼不同,没有来自舟山的姬家,汉安皇朝便不可能姓桓。
可二皇子在姬开昼回舟山路上密谋行刺,后恐吓宫廷卫尉控制皇宫守卫,收买皇帝禁军欲威胁皇帝立自己为太子,追杀太子和七皇子好绝了姬家势力。
传言说姬开昼已经遇袭中箭身亡,桓含穆如今看到舅舅的近身兵马,可见舅舅是知道了宫中巨变。
可那一行骑兵不过十几,并没有见到舅舅的身影。如今情势并不明朗,若是他出现在兵马面前,而舅舅又真的出了事,那才危险。
桓含穆沉思片刻,还是决定跟上去一探究竟。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豚子,从怀里掏出了一把精致无比的鎏金匕首,上面还镶嵌着七颗宝石。
“豚子,你帮我做件事。”
“含穆哥哥你说,我一定尽力。”
“若你今天没有听到洛昭平定的消息,你就拿着个这匕首送我弟弟去舟山,找姬家。这个匕首是我母亲的东西,他们见了这把匕首,定会以万金相谢你搭救之恩。舟山姬氏若能得含霁周全,定会供养你们到老。你们不用去咸扶乞讨,还能读书识字——”
桓含穆怕豚子不懂,便想把利弊说的再仔细些,让她知道这是改变她命运的绝佳机会。
可谁知豚子一把拉住自己,面色关切紧张,“含穆哥哥!要走一起走,你不能自己去冒险!”
桓含穆一愣,低头看着豚子因用力而发白的骨节,心中仿佛被轻抚了一把,“我一定要回去,父母尚在洛昭,我不能不管。”
豚子蹙着的眉心都抖了,不一会儿,她就下定决心,把那多拿了的药放在手心里,“说好了一人一半,含穆哥哥你拿少了。”
桓含穆眼神微震,心里一丝异样暖意涌进周身,这个小丫头虽只有一天的交情,但也真心实意的为了他好。
玉葫芦就出现在了豚子的小手上,桓含穆苦笑,“你都拿着吧,若我出事,绝非药石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