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梧已经站不住了,她双腿发软,抖得厉害。
手上的血还带着温度,感受着阿绫渐渐褪去体温的血,笙梧小声开口,“不能让别人知道你已经知晓玉姬的事...... 不能!阿绫刚刚说...... 说咸扶王若是知道了,命比玉姬还短...... ”
“可她死了就——” 桓含霁眉头紧锁,臂弯撑着笙梧的腰,生怕她晕厥过去。
笙梧把手放在桓含霁的唇上,示意他噤声。
阿绫的一番话让笙梧震撼无比,太子殿下时常讲史书给她听,每每听到宫斗,权谋她都不甚喜欢,总是要殿下跳过,觉得这些事离她甚远。
如今,阿绫的话就像洪水席卷一样冲进她的脑子,她怕了。
被权力支配下的弱小无助,加上第一次手满鲜血的恐惧如洪水袭来,笙梧忍不住恶心,不停干呕直到晕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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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梧走在雾蒙蒙的庭院里,那是长乐姐姐的院子。
她不停地呼唤着长乐和遇青,可却没有人回答。她拨着浓雾跟随着记忆往前走,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小院。她推开门看到了满地的梧桐叶,和枯槁的梧桐树。树上吊着四个人。
桓含穆,桓含霁,遇青和长乐。
他们都双手低垂,被悬空吊在树上没了气息,在灰白的雾里看得出眼角嘴角都滴着暗红色的血,身体随着风荡来荡去。
树下的黄金龙椅上坐着皇帝和皇后,身后站着的是掌宫楠兮。他们在冲着笙梧笑,不停地说,“你也来了...... 知道了玉姬的秘密,你也得死...... ”
笙梧想跑过去把四人救下来,可却被一把拉住,她回头一看,竟是阿绫!
阿绫的脖子上全是血,她手里拿着赐玉之毒,脸上都是恨意,冲着笙梧扑了过来。
“你要杀人偿命,你要杀人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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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笙梧从噩梦中惊醒,眼前没了雾气,但却被滴进眼睛里的汗渍糊住视线。
“笙梧!别怕了,没事!我在呢!” 桓含霁紧紧拉着笙梧的胳膊,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肩头。
“含霁?” 笙梧似还没从梦中清醒,她顺着桓含霁的声音看向床边,“含霁!你还活着!”
失而复得的惊喜和噩梦中骤然失去的伤痛绞在了一起,笙梧一把抱住桓含霁,在他怀里嚎啕大哭。
桓含霁像是被闪电劈中一样僵在原处,手停在空中指尖微颤,桃花眼不停地眨,一时间忘记了呼吸。听着笙梧呓语,喃喃地喊着不让他死,那停在空中的手终于抱住了笙梧。
“我不死,我不会死的...... 我也不会让你死的...... 我们都会好好的,你别怕。” 桓含霁轻轻拍着笙梧,直到笙梧呼吸平稳。
“我, 我刚刚做了噩梦...... ”
一会儿,笙梧终于分得清现实和梦境,尴尬把桓含霁推开。
桓含霁刚想抬手替笙梧擦掉脸上和脖颈上的汗,一直守在一旁的姬楚一把按住了桓含霁的手,把他强行拉开。
“阿楚姐姐,你干嘛啊?” 桓含霁有些不高兴,甩开了姬楚的手。
“你就是笙梧?” 姬楚问道。
笙梧脸上还是没什么血色,嘴唇都是乌糟糟的灰白色,牙齿还在打颤的她真可谓是何处不可怜。
笙梧往后缩了缩,靠在床榻角落里,点了点头。
姬楚盯着笙梧不说话,她不得不承认,就连她这么个姑娘都觉得眼前的女子生得让人忍不住生出爱怜,难怪能让太子殿下和咸扶王都为了她大闹擎馆。
她父亲说过,遇到能人,无论喜爱与否,都要先做个朋友。
“今日你救了我,我自是领情的。日后你若是需要什么跟我说,我可以去找我父亲帮你。”
“谢谢...... ”
“你知道我父亲是谁?”
“幼年进宫谢恩时,见过大将军一面,大将军气度威风俊朗,笙梧自然记得清楚。刚刚......阿绫...... 喊了姑娘名字,笙梧便猜到了。”
姬楚点了点头,柔荑酥手理了理笙梧睡乱的头发,“这是些平心凝神的香囊,你放在床头,也好安枕。”
“谢谢姬姑娘......”
“笙梧姑娘何时生辰?”
“五月初二,正是今天...... 笙梧今年十四了。” 笙梧突然苦涩,伤心之情涌上心头。
“好巧,你我只差一天!我是五月初一的生辰。那我便叫你笙梧妹妹,你可唤我阿楚姐姐。”
这时,笙梧房间的门被大力推开,掌宫楠兮有些急迫地跑进了房间。
“郡主!您怎么可以在这里?!”
姬楚站起身来,一脸疑惑地看着掌宫。
“你是谁?”
楠兮一愣,迅速收回了尴尬的面色,定了定神道,“我是擎馆掌宫,名唤楠兮。郡主来擎馆可有拜帖?”
姬楚本就理亏,今日来找笙梧也只是想要见见这被太子养大的姑娘长什么样。如今被掌宫当场质问,倒是不知如何回答了。就连掌宫到底如何认识她的都忘了问。
她混进来的那套说辞糊弄侍卫还行,掌宫定能戳穿谎言。
“是本王和阿楚姐姐一起来看望笙梧的,之前咸扶王府设宴,阿楚姐姐和笙梧见过。今日听说她病了,便来一起探望。”
桓含霁声音如常,只是背在身后的拳头紧握,恨不得手刃了这个掌宫。
一旁的侍卫倒是松了口气,若是说他放进姬楚,怕是又要惹了一身麻烦。
“探望?臣的赐玉师死了,也是咸扶王探望所致?” 楠兮咄咄逼人,房间里的气氛又紧张起来。
“赐玉师?那个女子欲向阿楚姐姐投毒,要给郡主吃一种墨色的毒药。笙梧为救阿楚姐姐,无奈杀人。掌宫不感谢笙梧帮您省了麻烦,还想责怪不成?!”
“什么药?郡主可吃了?! ” 楠兮急急大步跨了过来,面相虽凶狠但语气里透着着急。
桓含霁一惊,他虽不常见到掌宫,但这反应倒是让他有些疑惑。
掌宫从来都是淡淡的,像是一个没什么感情的机器。父皇让她做什么,她就去做。
今日这事,就算是姬楚被伤了,去到长稷殿理论都未必有个黑白输赢。
难不成是因为不想得罪舅舅?
想来也是,若是姬楚真的误食了赐玉之毒,怕是全馆都难逃其责。论起如今权柄,怕是大将军要比太子殿下还吓人些。
“还要多谢咸扶王和笙梧救我,我才不至于被伤到。” 姬楚开了口,那似水眼神一转,落到了桓含霁身上。
桓含霁虽比姬楚小了两岁,但如今的二人一样高。只是姬楚的钗环满头,看着还比含霁高挑些。
桓含霁比起他哥哥的锋利线条显得更加柔和些许,只是眉眼都是一等一的出挑。
桓含霁的桃花眼眼眸如墨,耳高于眉,高高的鼻梁有一点点驼峰。流畅的下颌,下巴精致方中带尖,显得那心形唇瓣俏皮。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透着清澈俊逸。
年仅十二的他还是稚气未消,但已经能从这少年模样里看到以后的挺拔风骨。
“本王命人送你回大将军府休息吧,今日姐姐受惊了。”
姬楚被桓含霁的声音打断了刚刚的偷偷打量,问道,“你呢?不如一起?反正将军府离你那也近。”
“我还有事,就不陪姐姐了。” 含霁抱歉行礼。
姬楚一个将门贵女不好再多说,只能嘱咐笙梧照顾好身体便自己回去了。
姬楚一走,桓含霁就又坐回笙梧的床边,拿起一旁的帕子想要帮着笙梧擦汗。
笙梧还是蜷缩在床榻的角落,抱着自己的膝盖。桓含霁见她躲得太远,抿起嘴唇往前床里又探了探身子,耳根瞬间红透。
笙梧见桓含霁身体紧绷着,身形有些滑稽。便自己伸手接过帕子,指尖碰到桓含霁的时候,那冰凉的触感让人心疼。
“咸扶王大闹了我擎馆,如今还想待多久?” 楠兮的语气平缓,听不出什么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