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王府内,烛火在寂静中明明灭灭,萧逸尘独自坐在床沿,周遭的黑暗如汹涌潮水,将他层层包裹。
他身姿落寞,低垂着头,平日里飞扬的剑眉此刻紧紧皱成一团,深邃双眸黯淡无光,隐在阴影里的侧脸,线条紧绷,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低沉与肃静。
往昔那玩世不恭、洒脱不羁的模样荡然无存,只剩满心的怅惘与懊悔。
许久之后,萧逸尘像是陡然下定了决心,缓缓起身。
他伸手拿过一旁的衣袍,一件件穿戴整齐,繁复的衣结在他手中略显笨拙地系上。
穿戴完毕,他径直走向马厩,马厩里弥漫着草料与马匹的气息。
萧逸尘快步走到自己的爱马跟前,抬手解开缰绳,动作利落,翻身上马,一声低沉而有力的 “驾” 脱口而出。
刹那间,马蹄翻飞,激起地面的尘土,一人一马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出,迅速消失在肃王府门前那条蜿蜒绵长的青石路上。
月色如水,洒在路面上,映照着马蹄印。
典当铺内,尽管夜色已深,万籁俱寂,可这儿依旧灯火通明,人来人往,进出的人络绎不绝。
萧逸尘心急如焚,刚下马,便顾不上仪态,一路横冲直撞地闯进典当行。
门口的侍卫正百无聊赖地站岗,忽见有人这般莽撞闯入,还以为是有人前来闹事,瞬间警觉起来。
刹那间,刀剑出鞘,寒芒闪烁,利刃在月色的映照下,散发着森冷刺骨的寒光,格外渗人。
“退下!” 一声呵斥从二楼传来,声音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慵懒与不耐。
站在二楼的东家睡眼惺忪,迷糊间睁开双眼,探身向下望去。
这一望,可把他惊出一身冷汗,进来闹事的人,居然是不久前才典当了玉佩、已然离去的萧逸尘。
萧逸尘何许人也?那可是肃王世子,身份尊贵无比,这群不长眼的侍卫竟还敢刀剑相向,东家心里暗叫不好,就算他们每人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当下,他连忙出声,厉声呵斥住这群莽撞的侍卫。
萧逸尘眉头紧锁,满脸不悦,目光如炬,死死盯着从二楼屁颠屁颠跑下楼的东家,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地问道:“我的玉佩呢?” 语气冷硬,不容置疑。
“这……”
东家面露难色,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萧逸尘见状,还以为对方误会自己是要强抢回去,不耐烦地低声道:“放心,行有行规,你那些银子,定不会少了你的。” 言下之意,他自会按规矩赎回玉佩。
东家满脸赔笑,望着萧逸尘,神色愈发为难,结结巴巴说不清:“世子…… 不是小的不愿意还给世子…… 只是……”
“只是什么?有屁快放!” 萧逸尘彻底没了耐心,声音瞬间冷冽下来,犹如三九寒冬的凛冽寒风,冻得人脊背发凉。
东家用他那肥嘟嘟的脸挤出难堪的表情,额头上汗珠滚落,战战兢兢地说道:“刚刚斗鸡结束,世子您离开不久后,就有一个人从赌场走出,一下子就看中了这块玉佩。”
“小的是好说歹说,告知他这块玉佩乃是世子您典当掉的,可…… 可奈何那厮出的价钱高出一倍。”
“世子您也知道,我开这典当行也就是个小本买卖,那人衣着看上去也甚是富贵,想必也是某个大户人家出来的公子,小的两边也不敢得罪。”
“况且我手底下这些兄弟也要吃饭不是?思来想去,小的便应了那公子,将玉佩卖给了他。”
话音刚落,东家只觉脖颈一紧,衣领被萧逸尘死死攥住。
萧逸尘盛怒之下,力气惊人,东家肥大的身躯竟然硬生生被他给拎了起来。“你说什么?你给卖了!” 萧逸尘满脸怒气,双目圆睁,仿若要吃人一般。
东家看着怒火中烧的萧逸尘,吓得双腿发软,一时间慌张得不行,声音颤抖着求饶:“世子,息怒,息怒,小的愿意将卖来的银子全数奉还,还请世子放过小的吧。”
在东家以往的认知里,萧逸尘就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主儿,只要价钱合适,天大的事都能翻篇。可今日,他算是彻底踢到铁板了,完全猜错了萧逸尘的心思。
“谁说老子要钱的!老子就要那块玉佩!” 萧逸尘怒吼道,手上的力道又加重几分。
东家肥硕的身躯被勒得喘不上气,脸色渐渐变得青紫,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拼命挣扎。
萧逸尘见状,冷哼一声,一把甩开东家。东家狼狈地摔倒在地,缓过一口气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说道:“世子,那人说着一口南边城的话,小的也在暗中打听了一下,他本来就是个商人,今晚便要回南边城,想必现在已经出了城门。”
“南边城……” 萧逸尘微微眯起双眼,低声呢喃。
南边城隶属南方的一个边疆小镇,地理位置特殊,是靖安国和礼华国贸易往来的重要枢纽,常年商贾不断,两国商人汇聚于此,互通有无。
虽说地方不大,却热闹非凡,鱼龙混杂。
萧逸尘狠狠瞪了一眼东家,狠话脱口而出:“你最好祈祷我能将玉佩追回,要不我非得拆了你这典当行!” 说罢,他拂袖而去,衣袂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东家瘫坐在地上,望着消失在门口黑夜之中的萧逸尘,满脸冷汗,双腿依旧止不住地颤抖。
他心里清楚,这回怕是惹上大麻烦了......
城门前,火把噼里啪啦地燃烧着,跳跃的火苗映照着士兵们的面庞,铠甲的寒光与火光交织,愈发衬出此地气氛的肃杀。
几个守城士兵身姿笔挺,手中长枪稳稳拄地,目不斜视,严守着这京城的最后一道防线,阻挡着一切夜间出城的可能。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如骤雨般打破夜的寂静,由远及近,裹挟着滚滚烟尘。
士兵们瞬间警觉,握紧长枪,迅速列阵,目光齐刷刷地望向声音来处。
只见一人一马飞驰而来,马上之人一袭玄色锦袍,衣袂翻飞,身姿矫健挺拔,仿若暗夜流星。待近些,借着微弱的火光,众人看清了来人。
萧逸尘面色冷峻,剑眉紧锁,他猛地一勒缰绳,骏马嘶鸣,前蹄高高扬起,在城门前硬生生停住,激起一片尘土。
“开门!本世子有急事,需即刻出城!” 萧逸尘高声喝道。
为首的士兵面露难色,上前一步,抱拳行礼,言辞虽恭敬,态度却坚决:“世子恕罪,上头有令,戌时一过,城门紧闭,任何人不得出城,若无军令,小的们万不敢放行,还望世子海涵。”
萧逸尘眉头拧得更紧,眼底怒火一闪而过,他没时间与这些人周旋,冲着士兵怒吼道:“快开城门!出了什么事,本世子担着!”
士兵们知道萧逸尘这个纨绔世子的脾气,但之前也从没见其会如此的莽撞。
士兵们相互对视一眼,片刻后,冲着身后的同伴高喊:“快,打开城门!”
士兵们不敢再有丝毫懈怠,手忙脚乱地搬开抵在城门后的粗壮木闩,拉动铁链,伴随着一阵沉闷的嘎吱声,厚重的城门缓缓开启,扬起大片尘土。
萧逸尘见状,握紧缰绳,一夹马腹,骏马如离弦之箭般飞驰而出。马蹄翻飞,踏碎夜色,溅起一路泥尘,眨眼间便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在萧逸尘走后不久,一个士兵连忙跑到校尉面前,面露难色:“大人,这件事怎么办?”
校尉大人皱着眉:“你们在此看管好城门,容我去禀报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