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京华城的皇宫内,奢华与静谧交织。雕梁画栋间,金丝楠木的香气隐隐飘散,琉璃宫灯散发着柔和光晕,将寝宫装点得如梦似幻。
“主上!前线传来捷报!”
“主上!西域传来密信!” 紧接着,另一道声音紧跟其后,带着几分神秘与凝重。
“嗯?”
慵懒地躺在美人温柔怀抱中的楚空泽,缓缓睁开眼,眼尾微微上挑,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
瞧着跪在寝宫下的两名贴身侍卫后,他抬手轻轻一挥,修长的手指撩开龙床前那层轻薄如雾的纱障:“密信呈上。”
众人皆以为在前线指挥全局、掌控战局的楚逸便是楚家的核心人物,却不曾想,这深宫中龙床上的楚空泽,才是楚家真正的操控者。
朝堂内外,大大小小的事务,无论军政民生,皆由他来权衡利弊、发布号令。
他虽身处皇宫,却对天下局势了如指掌,每一道指令,都能掀起风云变幻。
楚空泽接过密信,展开细细阅读。
楚空泽在看完西域传回来的密信后,眉头紧皱:“如今前线大军士兵还有多少?”
“回主上的话,根据统计大约还有七十余万人。”
密信上的内容,正是西域边境传来的紧急情报。
青丘国的人在边境频繁搞小动作,他们暗中集结了大批军队,行踪诡秘。派去的暗探察觉事态严重,怕再生风波,危及楚家布局,便马不停蹄地传信回京。
而这近一年的战争,楚家军队四处征战,损耗了不少兵力。
如今敌军已撤回南峤,短时间内恐怕难以掀起大的风浪。
可如今最大的忧患,却变成了这位表面上的 “盟军。
楚空泽深知,在这风云变幻的局势中,稍有不慎,便可能满盘皆输。
楚空泽猛地坐起身:“传我号令,令前线即刻退回,占据所有要塞,各个隘口留有重兵把守,形成防御之势,其余大军分批次回京!”
......
“岩肃,大军到了南峤了吗?”
此时的萧逸尘,身形略显佝偻,连日的奔波与厮杀,让他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回世子的话,林统帅已经到了南峤,按照如今的速度,我们恐怕还得两天...”
萧逸尘肩膀上缠绕着粗陋的绷带,上面血迹斑斑,早已干涸的血渍呈现出暗沉的褐色。
他身上亦是满布伤痕,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他们所带领的队伍中,大多都是老弱妇幼。
这些百姓们衣衫褴褛,眼神中满是恐惧与迷茫。
一路之上,他们扶老携幼,脚步蹒跚。
而萧逸尘率领着余下为数不多的士兵,小心翼翼地护着他们,只为能安全抵达南峤,寻得一方安宁之地。
此时,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如同一大块黑色的幕布缓缓落下,将整个世界笼罩。
众人实在疲惫不堪,便就地休息。队伍中粮食极度匮乏,每人每天只能分到一个巴掌大的饼子勉强维持生计。
可祸不单行,因为行动缓慢,行程耽搁,今日他们的粮食彻底断绝了。
大家一整天都没有进食,早已饿得两眼发花,浑身软绵绵的,没了一丝气力,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微弱得如同蚊蝇。
“你安排几个人手,晚上多盯一下,防止有追兵。”
“属下明白。” 岩肃应道,转身便去安排守夜事宜。
话音刚落,一个稚嫩而柔弱的声音传了过来,如同一根细线,轻轻拉扯着萧逸尘的注意力。
“娘... 我饿...”
萧逸尘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脸上满是泥泞,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正可怜兮兮地依偎在母亲怀里。
母亲满脸心疼地看着孩子,她的眼神中满是慈爱与无奈,用那双粗糙干裂的手,轻轻擦了擦孩子脸上的泥土,轻声安慰道。
“宝儿乖... 等咱到了南峤就有吃的了。”
萧逸尘拖着身躯,缓缓来到母子面前。
经过这场残酷战争的洗礼,不知不觉,萧逸尘的身上也染上了浓烈的杀戮之气。
原本还在哭泣的孩子,瞧见萧逸尘走近,那小小的身躯猛地一颤,立马憋住了泪水,因为害怕,不断往母亲怀中缩去。
“世子... 我们给您添麻烦了。”
母亲抬起头,眼中满是感激与愧疚,若不是萧逸尘坚持留下保护他们,恐怕他们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都得成为楚军的刀下亡魂。
萧逸尘没有言语,只是默默解下身上那破旧不堪的战甲,从怀中,他取出一个皱巴巴的饼子,那是他之前偷偷攒下的。
此时,胸口的血迹浸染了绷带,也将饼子染成了暗红色。
“吃吧。”
那母亲不可思议地看着萧逸尘,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千言万语涌上嘴边,却最终只化作一句带着哭腔的:“谢谢。”
萧逸尘环视了一圈四周那疲惫不堪、眼神绝望的百姓,心中满是酸涩。
他安顿好众人后,独自一人拖着伤痛的身体,缓缓走到远处的一棵树下,背对着大家坐下。
只见萧逸尘小心翼翼地脱下战甲,赤裸着上身。
他的胸膛被缠满了绷带,绷带紧紧贴着伤口,随着他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能清晰地瞧见绷带上又浸出了新的血迹。
军中药物紧缺,他只能硬生生地扛着伤痛,从受伤那一刻起,就未曾对任何人说起过自己的伤势。
萧逸尘揭开绷带的双手微微颤抖着,长时间的捆绑,绷带早已与血肉粘连在一起。
若要揭开,就只能活生生地撕开,那种钻心的疼痛,常人难以忍受。
萧逸尘紧咬着牙,尽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脸色因痛苦而变得煞白。
当他揭开最后一层绷带时,胸膛上那道豁大的刀痕触目惊心,几乎从上至下贯穿了整个身子。伤痕卷曲着,里面的鲜肉外翻,还在不断渗出血丝,让人不忍直视。
萧逸尘强忍着剧痛,在身旁胡乱抓了几把鲜草,用力糊在伤口之上。
随后,他颤抖着双手又拿起那浸满鲜血的绷带,将伤口重新捆绑上。
“世子!世子!”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萧逸尘听着这声音,心中一惊,为了不让对方发现自己的伤势,他连忙手忙脚乱地将战甲穿好,动作间扯动伤口,疼得他闷哼一声。
只见黄鹂从树后探出小脑袋,俏皮地做了个鬼脸。
随后,她蹦蹦跳跳地一屁股坐在萧逸尘的身旁,脸上洋溢着往日那灿烂的笑容:“找了你一圈,原来你躲在这里了呀。”
黄鹂还是和以前那般,总是嘻嘻笑笑,努力缓解着周围压抑的气氛,给人带来一丝难得的欢乐。
为了不让黄鹂察觉异样,萧逸尘将沾满鲜血的右手藏在身后,在身旁的杂草上用力摩挲着,试图将鲜血蹭掉。
他凝重着眼眸,望向远方,声音低沉地说道:“你不该跟来,若你跟随大军,或许此时就已经到了南峤。”
“我答应过姐姐,要好好看着你。”
萧逸尘瞧着黄鹂那认真的模样,不禁微微勾起嘴角,打趣道:“呦!一口一个姐姐,瞧不出来你俩关系还挺好的呢。”
“哼!要你管!” 黄鹂娇嗔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可很快,两人脸上的笑容便渐渐消失。如今大军惨败,无数人血洒黄土,曾经的轻松愉悦早已被残酷的现实碾得粉碎。
黄鹂从怀中拿出一个饼子,递到萧逸尘的手中,说道:“我瞧你总是将自己的粮食给他们,自己却饿着。”
萧逸尘瞧着手中的饼子,心中一暖,却还是将其掰成了两半,把另一半还给了黄鹂。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树下,一同望着远方那渐渐被夜色吞噬的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