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狼心恋恋不舍离开后院,她想了一下,这造物实在独特奇妙。
蓝尸说有些不舒服,想回去休息,薛城主吩咐人送她。
回到临江仙客栈时,师姐也回来了,她要给自己渡修为,吓得蓝尸只往被子里躲。
“别躲。”
严厉的声音从头顶响起,蓝尸还想再朝被子里钻。
修魔,这被发现了,会被打死的,就算她是蓝家少主,母亲知道了,也会逼着她废掉这一身修为。
但是师姐可不管这些,说要渡修为,立马就要渡,很赶时间又不等人。
她坐在床头的椅子上,与蓝尸掌心相对,同源的修为缓缓渡入四肢百骸,拨乱反正,将紊乱淤积丹田的灵力冲开。
蓝尸身上在冒冷汗,师姐把她放下,用温水拧干帕子,擦着她脸上跟脖颈的汗。
过了一会儿,蓝尸察觉到师姐还没走,她骨头疼,可能是要长高了,她拉着师姐的袖子,不想她走。
“很痛?”
师姐问。
蓝尸哭着朝她怀里钻,委屈巴巴,“要师姐陪我才不痛。”
魔气被压制下去,她没摸到蛇鳞,就觉得万事大吉,能瞒天过海。
“半个时辰。”
“不能久一点么,我好想师姐,一点都不想跟师姐分开,我觉得断肠城挺好玩的,师姐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再过四日,就是上巳节,在西疆,家家户户都会摘香兰泡在水里沐浴,会有巫师祭祀神明,祈求四季平安,不知道这里是不是也一样。”
蓝尸靠在南宫鸩的膝盖上,捉着她腰间的栀子花剑穗,摸到了一处外侧花瓣断口。
“师姐你怎么又换回来这个旧的了?是新的那个散了吗?”
“嗯。”
蓝尸不觉得哪里奇怪,师姐烦她的时候就爱这样说话,平时两个人相处,也是她说话多些,师姐听着。
“师姐,跟我回西疆吧。我家里有好多厉害的仙门术法,师姐不是一直很想看失传的凌绝拈花剑,我家中有位修剑道的长辈同枳明道人交过手,还记得,你想问剑,可以找她。”
西疆魔物不敢踏足,蓝尸已经拿到了安魂符箓。
此物也是凌绝宗传下来的,能将离体的魂魄拘束在任何躯壳内,有些邪气,但是管用。
她觉得自己还是需要找个大夫看病,她小时候就有些分不清梦跟现实。
西疆爱供奉青面獠牙,三头六臂的野神,姐姐还在时,她偷偷跟过去,总被吓到做噩梦。
“什么名字?”
“潼关,这位长辈不愿意冠姓,大家称呼她都叫她道号,偃行居士。”
蓝尸一听,就知道师姐不会跟她回去,但还是不死心。
“师姐。”
蓝尸叫她。
南宫鸩看了一眼更漏,时间还长,闭着眼睛靠在床头,用灵识在蓝尸身上扫。
渡修为的时候还在侥幸看不见,真上灵识一寸寸翻,什么都藏不住。
蓝尸着急抽出手,却被南宫鸩死死按在原地。
“师姐,我手疼,都红了。”
“换条路走。”
蓝尸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她把脸抬起,对着南宫鸩,“要是没路怎么办?”
“炸山,填海,造桥,总有办法开路。”
蓝尸以为师姐知道会狠狠骂她一顿,再把她拽回白鹭峰,不过现在回不去,唯一安全可靠的地方就是西疆。
她惹事了,就想起自己家来了,没事不想家,想家没好事。
“我听师姐的。”
蓝尸乖巧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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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你觉得如今的断肠城,还有那些地方需要改进的地方么?”
薛城主邀请白狼心在茶室喝茶。
“都挺好的,没什么需要改的 。”
白狼心坐在别人家里,总不能说这个不行那个不好,说了人家不一定真的乐意听,客套问问,她客套回。
薛城主给她倒茶,白狼心捧着茶杯,“我很好奇城主是如何分辨邪祟,又精准打击的。”
哪怕是芙蓉城,也会有邪祟犯上作乱。
断肠城内,说是帝鄢分身在,死活没看到影子。
“断肠城地下埋着一个法阵,龙升雨降,虎啸风生 ,邪祟作乱总会先有预兆,法阵看见了,会自动警报。
金丹期以下自动绞死,金丹期以上,或派遣官差,或我亲自前往缉拿扑杀。”
这办法类似于蜘蛛网,任何生活栖息在断肠城的生灵,只要活着,她们的气息就会在法阵产生波动,如同飞虫扑进网内。
“假若魔物隐瞒气息,该如何?”
“佛家把人的躯体比喻成一只皮革缝制的口袋,魔物不同,她们是藏不住气息的,只能靠封,将全身修为压制到等同凡人的程度,再覆盖修士的气。”
魔物的修为,可以看作一颗腐烂变质的橘子,高阶魔物气息不可隐藏,如同烂橘子的臭味一样。
但是,魔物会通过分裂,将自己的四肢分离,将一颗烂橘子里,看起来没坏的部位单独拿出来,又用障眼法遮盖臭味。
以为是好的,其实芯子早就烂透了,只是看不出来。
“魔物想用使用魔气,是遮盖不住的,不用还好。”
“如何识别魔物呢?”
白狼心还真没选修过这一门课程,诛魔,这两个字提出来,都感觉像是发黄课本上的东西,太久远。
“得花点力气,让魔物感觉到危险,逼迫她主动解开修为封印,像刺杀装死的蛇妖那样。找不到魔物的时候,是她在装死,非要一剑刺下去,她才会暴露本相。”
薛城主端着茶杯,也不喝,只是闻着味道。
“这样看上去很容易误杀。”
“也有个偏门的办法,魔物好血肉供奉,大规模血祭,魔物会自动浮出来,嗜血天性不可违背。
只要在场没有特别高阶的魔物,这些小魔都会跟池塘里等着投喂的金鱼一样,看见鱼食,哪怕只是做一个投喂的动作,魔物都会疯狂涌上来。”
“拿魔界最为孱弱的轮回蛾一族举例,此类魔物幼虫阶段,视力有限,但嗅觉异常灵敏,假动作真的能吸引到魔物?”
飞蛾蝴蝶之类,都有趋光性。
魔物趋血。
极个别不怕死,灵智没开的,闻到神血也会扑上去。
“人的五官,跟脑子,会互相欺骗的,尤其是味道,香道盛行的那一会,经常有香道修士利用气息,蛊惑邪祟入阵击杀。
与轮回蛾同样孱弱的魔物‘红翅金斑眼蝶’,她们会在自己的虫卵上分泌特殊气味,哄骗轮回蛾将她的虫卵拖进孵化场。
红翅金斑眼蝶的孵化周期,比轮回蛾快一百年,先出来的会吃掉后面的,是魔界版本的鸠占鹊巢。”
白狼心听完,觉得那寄生在南宫鸩壳子里的邪祟也没多厉害,薛城主坐在这城内,真要杀自己,肯定薛城主的剑更快。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邪祟自称跟谢冕交好,谢冕可是六百多年前的修士,修真界到处传她的美貌,对于她本人,连她爱什么都不知道。
白狼心还是摸到她三块妖骨才知道她爱养金鱼跟捡石头。
几乎是后知后觉,有些飘,她对上薛城主的笑,开始心虚。
虽然说半妖非她本愿,但也杀了那么多妖兽跟半妖,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差一点就要杀到凡人头上。
修士内部争斗,那是私事。
修士杀凡人,那是原则性错误。
“城主见多识广,那请问,如果邪祟夺舍修士,除了搜魂,还可以用其她办法分辨诱杀魔物吗?”
魔物除非还是虫卵胚胎状态,否则都会自由移动,站着给你搜魂,那是不可能的。
白狼心想要那种不大张旗鼓,又见效快的办法。
“得拆开讨论,魔物中,大致分成两类,以阴鱼为主流的分裂繁殖的一派,一类以拓印繁殖的一派。”
薛城主拿出边上不用的茶杯,“阴鱼类似于盛满水的茶壶,她繁殖,就要把自己的水倒出去一部分,分裂多了,耗干自己的水,阴鱼会死。高阶魔物繁殖期漫长,次数少,也有这个原因。”
“那拓印繁殖呢?”
“就像你提起的轮回蛾,说起来有些诡异,但又确实离奇,修真界杀死的所有轮回蛾,都只是从母本拓印出去的。”
白狼心想起雕刻年画的木制模板,“修真界既然能提出拓印繁殖这个概念,应该有修士目睹过母本魔物吧。母本跟拓印本,总是不一样的。”
想起万魔之祖,是条鱼,白狼心无端想起鱼拓这门手艺。
“太久远了,已经不可考究,但主流说法,轮回蛾的魂魄是不死的,无限扩张,无限积累。
这具躯体死后,立马会有另外的躯体使用,拓印本的轮回蛾,在繁衍出自己的子嗣之后,她也可以算作二代母本。”
轮回蛾太容易死,“我可以理解成,亲生的吃起来口味更佳,更放心吗?”
“共食在魔界是习以为常的传统,她们也没什么道德观念,吃自己的子嗣,或者吃其她族群的同类,都没区别,只看那个离得更近,谁更好下手。
少部分生出灵智的高阶魔物会产生模仿行为,但本质上,并不会改变魔物本性。”
白狼心的平衡感是从烂比烂找回来的,但隐约觉得很不对劲。
轮回蛾太逆天了。
就有种上不封顶的感觉,怎么杀,都杀不干净,一不留神,她又夺舍转生。
吃完自己的拓印后代,还更强大了。
“如果是轮回蛾夺舍修士,魔物还能继续在修士的躯壳里,使用自己的修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