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狼心一受到重大挫折,她就忍不住吃东西分散注意力,等她吃到第八碗馄饨的时候,老板忍不住关心起她的胃。
“姑娘,我明天还在这桥边摆摊,不会走的。”
白狼心手一抖,馄饨掉小辣碟里,溅得衣襟都是油点子,她辣得掉眼泪。
说了一叠声好,她丢魂落魄跑开,跑几步,折回来,把压碗底下的保命符拿回来。
老板手里端着一碗酸梅汤,立在晚风里,观察了一会,能走,应该没事,低下头,默默包着另外的馄饨。
走到人才客栈的时候,白狼心还惊喜,怎么就到了。
闻到那该死的魔气,白狼心脸唰的变白,首先,她得保住自己的小命,这得来不易,她能握住的东西不多,命是自己的,不能丢。
她想走,但是对上了站在客栈柳树下的程星客。
一身素色道袍,朴素无华,洗到发白,她立在柳树后面,没什么灯笼,要不是她自己走出来,白狼心还不一定能隔着树看到她。
“我遭遇了一些人生的挫折,我需要有人来指导开解我。”
程星客早就把八卦镜上的绿幽石抠下来了。
白狼心捏着那价值连城的宝贝,都还是温热的。
“好说,先回去吧。”
既然没死,那就没事。
白狼心走在前面,程星客一路默不作声,安静跟着她。
她们两个半人,隔着茶桌,白狼心给她倒水,一边抓着湿帕子尖去搓衣襟的油,发现擦不掉了,遂弃。
“我没有道心。”
程星客开始了说话。
蓝尸不用问,人不见了,一定是那邪祟带走了,脑袋上的人头貌似感到死亡威胁,在瑟瑟发抖。
“道心这个东西,跟珍珠核一样,没有道心,你入世久了自然而然就生出来,前人的道心,不一定都是好的。你修为那么高,有没有道心,你都能吊打修真界。 ”
修士若能有继承而来的道心,是不错。
但如果修士比较有个性,打算自己炼一颗出来,宗门也不反对。
程星客伸出手掌,里面是一粒微微发光的珠子,类似琉璃,但金光灿灿,一拿出来,屋子里就跟白天一样亮堂。
“你这不是长出来了?”
白狼心困惑。
“但是,它很快就碎。”
程星客递过去,那道心果然从中间裂开一道细缝,如摔碎的琉璃珠,碎成零散的碎块。
“我用灵气粘起来,但隔一段时间,它又会变成这样,”程星客低着脸,注视着那堆什么也不是的碎料,“好像有东西长出来了,但是很快又熄灭,我不知道我该怎么继续下去。”
天道打手,这是她的命。
等五脏六腑融化之后,天道会赐予她新的脏器跟躯体,不用修炼,一出生就点满,少了,天道给充满。
“这种人生方面的问题,对于我来讲,比较宏大。”白狼心感觉她也反应不出来这是什么感觉,挫败感,突然就不行了。
如果一直烂,那烂下去也习惯了。
但是,她这几天卖力吹捧道长,总是不爽,就很郁闷憋屈。打又打不过,只能生窝囊气,气出来好歹,还得爬起来煎药。
不如就当做没看见,不知道。
“你可以把修道看作凡人在打工,这份差事不顺心,你就换,总有适合你,你又觉得不讨厌的。”
修真界要变天了。
前些天感叹仙人活得水深火热,风雨飘摇,现在轮到自己,白狼心有种莫名其妙走路上,被疯子照着脸狠狠扇了一巴掌的茫然。
懵了,彻底懵了。
郁金堂怎么能复活?
“我不想回北疆,我喜欢一年四季都能看到鲜花的地方,不愿意回不需要我的地方。”
程星客说过,她觉得孤独,所以想要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
白狼心想起爱丁村那会的事,也觉得这人生怪黯淡的,你要过得好,你就必须去争去斗,尤其是修真界,弱肉强食,你打不过别人那就得拜山头,给人当下属,混个饭饱。
程星客这样的人,让她去给魔头当下属。
白狼心觉得可以做,怕死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刀砍脖子上,吓都要吓死。
不过,她还是拿捏不准程星客怎么选,有本事的人总是会有更多选择。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跟着那个东西混,是苟下的办法,但是,我知道你会皮一下的。”
白狼心没说那魔头的名讳,说出来,都觉得秽气。
“但是,我还是好意劝你三思而后行,每个人选择不一样,最想要的东西也各不相同,但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得先活着,再谈论其它。”
白狼心见过太多重病不治的人,不是不救,虽然叫小医仙,但真的不是大罗金仙,手一指,就重病嗖的治好了。
人都想活着,想好好活着。
“你在北疆待着那么久,或许不了解东疆这地,很复杂,我们这块地方,单是修真界就四分五裂,各种拉帮结派,人被捧起来,自然容易飘,真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不可一世。”
白狼心不想她一上去就被秒了。
飞蛾扑火,都没死得这么快的。
“凌绝宗此前多风光豪横,顷刻间灭了,死绝了,一览众山小,自己先绝了源,那邪祟,你真的弄不死她。
想杀她的修士数不胜数,凌绝灭门,林立的宗门都想争第一,没出山门,脑袋就被砍下来,丢去喂狗。”
这魔头怙恶不悛,枳明那样好脾气的烂好人都教化不了她,可见根子就是烂透了,只能杀了她。
可惜,没人能弄死她。
桃源宗诱杀魔头,连上剑刻石壁都不敢,嘴上吹嘘,实际上,半夜翻个身,有个冷风吹来都觉得魔头诈尸,生怕她没死透。
惊慌失措跑去三宗殿念清心咒。
“我也不知道怎么让这孽畜回来了,真是不开眼,它既然回来了,大家都低头装乖,躲一躲,打不起,我就跑,总能避避风头。”
程星客双手捧着茶杯,垂着眼,淡色的茶水倒映着她的道袍,她的道冠。
“皮一下,我劝你老实一点,这不是皮着好玩的,实打实要被挫骨扬灰。”
白狼心觉得她跟那魔头的恩怨是清账了,跪得现在膝盖还在痛,翻开裤腿,全都是淤青。
“没人可以杀了她吗?”
程星客还是问了最符合伪人身份的问题。
白狼心摇头,“除非你把她亲娘找来,弄死她,但这完全靠不住,挖东墙补西墙,这个降不住,又请一尊大佛,杀了她,请来的这个怎么办?”
那东西可是立志要制霸三界的。
差一点给她干成了。
“久远得像神话故事,怎么会有这么癫的东西在,邪祟们顶天了就是为非作歹,占一块地方,发发疯。”
白狼心希望两虎相斗,都死干净。
“北疆神话里,轮回蛾也是会死的。”
程星客看着就是一副犟种脸,老实话不多,但是就是拿捏不准她到底怎么想。
不确定性太大。
“你如果非要干这一票,你可以去逍遥宗问问,杀魔的神骨琵琶,据说是解开封印了,但是也没机会展示,怪狐假虎威的。”
白狼心很想拉着道长别送,那魔头是个间歇性发疯的性格,先杀修真界,再杀魔物,杀累了就缩回魔界。
不跟着她对着干,又跟她没仇,可能被杀的概率小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