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虎府邸外,林萧肃的人马已经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更远处,一些原本就对林萧肃空降朔方心怀不满、平日里又与张虎等人走得近的边军将领,也悄悄摸了过来。他们躲在暗处,远远观望,脸上神情变幻不定,显然都在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朔方城这潭水,看来比预想的还要浑。
林萧肃没理会那些藏头露尾的家伙,他看着紧闭的府门,冷笑了一声。
“给脸不要脸。”
他猛地一挥手,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撞门!谁敢拦,就地格杀!”
“是!”
十几名膀大腰圆的锦衣卫应声而出,抬起那根早就备好的粗大撞木,嘴里喊着号子,朝着府门猛冲过去。
“放箭!快放箭!”府墙上传来慌乱的叫喊。
零星几支箭矢软绵绵地射下来,叮叮当当地打在锦衣卫的盾牌上,连个白印都没留下。
下一刻,“轰”的一声闷响!
那扇看着挺结实的红漆大门,被硬生生地撞得向内裂开!
“杀进去!”刘三刀第一个反应过来,他那把看着就沉的佩刀早就握在手里,像头饿疯了的野狼,嗷一嗓子就扑了进去。
张虎养的这些亲兵,看着人不少,平日里在城里作威作福还行,哪里是京城来的这些杀才的对手?
尤其是刘三刀这种猛人顶在最前面,刀光过处,挡者披靡。
锦衣卫的人动手,那叫一个干脆利落,刀刀都往要害招呼。遇到还想反抗的,根本不废话,直接送他去见阎王。
院子里顿时乱成一团,惨叫声,兵器撞击声,还有临死前的嘶吼,响成一片。
但这混乱并没持续多久。张虎的亲兵很快就溃了,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全都扔了兵器,跪在地上,抖得跟筛糠一样。
林萧肃这才慢悠悠地踱步进去。
院子里血腥气扑鼻,他却像是没闻到,径直走到被两个锦衣卫死死按在地上的张虎面前。
这张虎,头发乱得跟鸡窝一样,官袍也扯破了,脸上还挂着血道子,狼狈得不成样子,哪还有半点先前在外面叫嚣的威风?
他看着林萧肃,嘴唇哆嗦着,怨毒和恐惧交织。
“林萧肃…你好…你好狠!老子就是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
“带下去,看好了。”林萧肃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淡淡地吩咐。
另外两处副将府邸,王冲和孙明那边,抵抗更是不值一提,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被拿下了。
天色终于亮了些。
朔方城似乎恢复了平静,但经历昨夜动荡的人都清楚,这不过是更大的风暴来临前,短暂的死寂。
经略使府邸,大堂。
灯火被挑得雪亮。
张虎、王冲、孙明,还有那个粮商钱富贵,粮仓管事赵四,五个人像死狗一样被押跪在堂下。
老杜带着人,正一箱箱、一卷卷地往里搬东西。
金灿灿的元宝,白花花的银锭,码得整整齐齐,晃得人眼晕。
还有那些花花绿绿的绫罗绸缎,堆得跟小山似的。
最扎眼的,是那一叠叠厚厚的账本,还有一大摞来往的书信。
“大人,这是从张虎府里搜出来的密账!上面清清楚楚记着他跟钱富贵怎么勾结,倒卖军粮,侵吞粮款!最早的账目是五年前!数目…数目惊人!”
“大人,这是王冲跟黑山部落那些鞑子商人私下往来的信!他拿咱们边军的救命粮,去换那些没用的皮毛、破烂玩意儿!”
“大人,孙明家里挖出来一个地窖,里面藏着白花花的银子,点过了,快十万两!”
一件件,一桩桩,证据砸在地上,也砸在张虎几人的脸上。
他们彻底瘫了,再也说不出半句狡辩的话,只剩下磕头,像捣蒜一样。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小的们糊涂!猪油蒙了心啊大人!”
“求大人看在……看在小的们守边不易的份上,饶了小的们这条狗命吧!”
“守边?”林萧肃拿起一本账册,随手翻了几页,纸张摩擦的声音在大堂里格外刺耳。
他嗤笑一声,那笑声比外面的晨风还冷。
“你们也配提‘守边’?你们所谓的‘不易’,就是把弟兄们拿命换来的粮饷,变成你们家里堆着的金山银山?变成你们搂着小老婆喝花酒的本钱?”
“你们的‘不易’,就是让守城的弟兄们饿着肚子,冬天连件厚实棉衣都没有,拿着卷了刃的破刀,去跟装备精良的鞑子拼命?!”
他的声音越来越响,带着压不住的火气,震得房梁上的灰都簌簌往下掉。
跪着的几个人抖得更厉害了,几乎要瘫在地上。
“今天,本官就用你们的狗头,来正一正这朔方城的军法!”林萧肃猛地站起来,腰间的绣春刀“呛啷”一声出鞘,刀身映着烛火,寒气逼人。
“刘三刀!老杜!”
“属下在!”
“把这几个通敌叛国、祸乱军需的国贼,给本官押到校场!当着全军将士的面,斩了!”
“所有家产,全部抄没!充作军资,抚恤边军!”
“遵命!”刘三刀和老杜早就等着这句话了,上前一把薅起软得跟烂泥一样的张虎几人,拖死狗一样往外走。
消息像长了翅膀,瞬间飞遍了整个朔方城,尤其是边军大营。
校场上,临时搭起的高台上,寒风猎猎。
台下,黑压压站满了边军将士,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所有人都沉默着,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当张虎、王冲、孙明等人被押上高台,验明正身时,台下死一般的寂静被瞬间打破!
不知是谁先吼了一声,紧接着,山呼海啸般的怒吼和欢呼爆发出来!
无数士兵涨红了脸,挥舞着拳头,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咆哮着,将这些年积压在心底的愤懑、屈辱、怨恨,全都宣泄出来!
“杀得好!杀!就该杀这些喝兵血的狗官!”
“早就该宰了这帮蛀虫!”
“经略使大人威武!给咱们弟兄们报仇了!”
士兵们互相传递着消息,脸上带着激动和难以置信,仿佛过年一样。那股被压抑了太久的士气,在这一刻,终于有了抬头的迹象。
林萧肃站在高台上,任凭寒风吹动他的衣袍。
他高声宣读着张虎等人的罪状,声音传遍了整个校场。
“……张虎、王冲、孙明等人,身为朝廷将领,食君之禄,却不思报国,反倒勾结奸商,盗卖军粮,侵吞粮款,甚至暗通敌寇,桩桩件件,罪不容赦!今日本官奉旨,依军法,将此数贼,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其家产,尽数抄没,所得钱粮,即刻清点,全数充入军资,用以抚恤我朔方边军将士!”
话音落下,他猛地将令牌掷于地上。
“斩!”
刽子手手起刀落,几颗人头应声滚落,鲜血喷溅,染红了高台下的黄土。
台下再次爆发出震天的欢呼,这一次,怒吼声中,夹杂了更多的东西——是希望,是期盼,是对这位新来的经略使大人隐隐的信任。
抄没的粮食物资,很快被清点出来。
看着那几乎堆满了经略使府库房的粮食和军械,林萧肃紧绷了几天的神经,终于稍稍松弛了一点。
至少,眼前的这个冬天,弟兄们不用再饿着肚子打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