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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德元年四月,胡人各部聚众三万,攻陇西。
激战旬月未果,伤亡六千余众,退军。
陇西关,这座军事重镇,多出许多来领抚恤银的百姓。
“高头陀,这小子不是被你砸死了吧?”
“忒,死了就死了,回头找地儿扔了喂沙狼,瘦头陀,那银子摸着没有,你可别想一个人独吞了。”
“找着了找着了,催个卵的催。”
瘦头陀骂骂咧咧地掏出一袋银子来,看着满脸血迹昏倒在地的少年,随意抬起一脚将人踢到了路旁
头陀,佛门中意指抛弃外物的僧人,两人被冠以头陀之名,干的却都是偷抢银钱、拦路杀人的活计,专门送人往生极乐,故被戏称为头陀。
“嘿,三十八两银子,这小子的爹还有本事,死了还留下这么些抚恤银,倒是便宜了咱哥俩。”
蹲在路旁分银子的两人,却没注意到身后的少年缓缓睁开了双眼。
“这,是怎么一回事?”
视线中净是一片猩红血色,直到理清了脑海中潮水般涌来的记忆,他才明白现状。
这具身体的主人叫姜无衣,与自己同名同姓。
原身自幼跟着父亲生活凉州的陇南清水县,七岁那年,唯一的亲人也被征入了陇西大营中,一去就是十年。
直到前些日子战死的文书送到县里,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成了孤儿。
幸运的是,他爹战死后还留下了一大笔抚恤银。
不幸的是,出城还没走十里地就碰到了劫匪,被一石头砸在脑后,死了。
而上班途中撞大运的自己,替代他成为了新的姜无衣。
同时姜无衣也有些郁闷,这具身体的主人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相反还与村中老卒学了几手杀人技,结果被两个小蟊贼背后偷袭稀里糊涂的死了。
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两个贼人身上,姜无衣双眸中闪过狠厉之色。
生逢乱世,既然上天给了自己第二次机会,此世男儿当提三尺青锋,立不世之功!
“嗯?有人!”
听见身后动静的瘦头陀回头看去,正瞧见从地上爬起的姜无衣。
“嘿,高头陀,这小子是急着去见他爹呢。”
“送他上路!”
两人从腰间拔出短刀,狞笑着向姜无衣冲来。
看着挥来的刀刃,这具被沙场老卒锤炼过的身体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
“啪。”
手臂结结实实撞在了瘦头陀握刀的手腕上,将刀尖打偏了方向,同时一手握拳,狠狠砸在了瘦头陀的小腹上。
如果有老卒在场,一眼就能认出这是战场上最实用的杀人技,一手持盾格挡,一手握刀杀敌!
“咳呃——”
一招打退其中一人,另一柄刀刃却已在视线中不断放大。
姜无衣瞳孔急剧收缩,作为现代人的他或许见过血,却从来不曾经历过这样的生死搏杀,大脑甚至忘记了给身体下达指令,愣愣地站在原地。
“哈哈哈,高头陀,杀了这小子,杀了他。”
退至一旁的瘦头陀猖狂大笑。
不过是有几招把式傍身的家伙,还真当自己是军中悍卒了?
险些就被这小子唬住了。
“呸。”
他忍着腹部疼痛,猖狂的放声大笑起来,笑姜无衣的不知死活,更笑姜无衣的死期将至!
生死间的危机感终于让姜无衣做出了反应,面对锋刃逼近,他只来得及侧过头去。
下一刻,刀尖擦着面皮划拉开一道血口。
伤口处火辣辣的痛感不断提醒着姜无衣,他刚刚在鬼门关前转了一遭!
“嘿,倒是让你多喘了两口气。”
温热的鲜血顺着脸颊淌下,将本就肮脏的脸庞染得更为狼狈
看出对手经验的不足,高头陀丝毫不给姜无衣缓神时间,再次抬手挥刀。
“呼,呼。”
生死间徘徊一遭后,姜无衣一颗躁动的心平复下来,望着满脸狞色的高头陀,他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
不是害怕,是凶戾,是出笼的猛虎,是深潭的蛟龙!
对着挥来的刀刃,不闪不避,大步迎上。
高头陀瞪大了双眼。
少年一个矮身,在被割开血肉前正好躲过了挥来的刀锋,这次锃亮的刀锋划过,却只是割断了一缕黑发,不曾伤他分毫。
“你!”
还不等对手反应过来,姜无衣趁势贴身上前,双手扣搭在对方手臂上。
“送我上路?”
双手开始发力,他满是血污的脸上露出一抹狞笑。
“喀嚓——”
“啊!”
令人发寒的断骨声与高头陀的惨叫几乎不分先后响起,他的小臂硬生生被反曲成一个不正常的弧度。
“我的手,我的手!”
高头陀看着自己断了半截的手臂,发出又是惨痛又是惊恐的哀嚎,随后一头昏倒在地。
断裂的骨茬刺透肌肤,染着滚烫猩红的鲜血赤裸裸暴露在空气中。
在医疗并不发达的古代,这样的伤势与死无异!
“哈......哈,想杀我?”
“你也配?”
“接下来,轮到你了!”
少年被鲜血染红了大半面庞,披头散发的模样活像是从无间地狱爬出来寻仇的恶鬼。
垂下的双手滴落着滚烫鲜血,抬头看向瘦头陀的眼神,犹如在看待一具冰冷尸体!
“你、你是人是鬼!”
同伴的惨状让瘦头陀忍不住后退几步,挥舞着手上的短刀寻求安慰,同时脚下一步步向后退去。
“别过来,别过来,我不怕你!”
姜无衣从地上捡起高头陀那柄短刀。
“银子,对,银子,你的银子,还你,放过我,放过我......”
瘦头陀哆嗦着从怀中掏出还没来得及捂暖的抚恤银,眼中充斥着不甘、挣扎,最终都化作怨毒之色,将银子胡乱丢弃到姜无衣的脚下。
至于一旁痛晕过去的同伴,管他死活。
“杀了你,银子也是我的。”
少年抬起手臂,用臂弯夹着刀刃,抽出的刀锋被麻袍拭得雪白锃亮。
“怎么,怕了?”
“不是想要我的银子么,杀了我,我和他身上的银子可都归你,四十两银子,你敢来杀我么!”
那低沉的话语中仿佛带着什么惑人心智的魔力,看着颤抖不已,却停下了后退脚步的瘦头陀,姜无衣勾了勾手。
“杀了我,都是你的。”
“啊!”
当贪欲压倒了恐惧,瘦头陀扑来。
刀锋在空中划出一道寒芒,让燥热的气息中都多出一丝凉意,姜无衣的心中却没有半点波澜。
侧身闪过刺落的刀尖,再抬膝重重顶了过去。
“呕——”
瘦头陀张开嘴吐出一大滩苦水,疼痛难耐下如大虾般弓起身体。
他们二人不过是逞凶剪径的蟊贼,全凭着手上这两把刀子,哪有半点功夫傍身。
可姜无衣,却是实打实跟着沙场征战二十年的老卒学过杀人技!
何谓杀人技?
快、准、狠,干净,利落!
“啪。”
借着膝撞的姿势,他二度抬腿,小腿犹如一条长鞭在半空抽出,一脚飞踢在瘦头陀脸上。
“噗通。”
两个蟊贼,先后倒在姜无衣手下。
这还不够,他捡来一块土块,拖着伤体走到两人身旁。
“抢我银子?”
“砰——”
“喂沙狼?”
“砰——”
“送我上路?”
“砰——”
鲜血四溅,每说一句话,石块便砸在两人身上一下。
随着两人身体渐渐不动弹了,他才停下手。
重新将银子摸回来还不够,姜无衣又从在两人身上摸索一阵,摸出几两碎银后,才将奄奄一息的二人捆起。
北凉律令,平民捉贼一人,赏银一两;捉匪一人,赏银三两!
将两人带回清水县衙门,少说也能换二两银子。
“不过带着这两人,夜间赶路说不定会引来野兽,得绕去小路上那座废庙里休息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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