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氏自老太太步步紧逼之时便已恍然大悟,她这是在为骆思梦铺设退路。
世间对女子本就诸多苛责,倘若六皇子不愿承担责任,反诬骆思梦勾引于他。
那他不过是风流一场,毫发无损,甚至还能落下个风流倜傥的美名。
然而骆思梦却不同,她的一生或将就此毁灭。
要么以死明志保全清白,要么削发为尼常伴青灯古佛。
蒋氏原本已开始幻想她的梦儿风风光光大嫁的场景。
可如今听闻婆母竟要将她送走,不再回府,心中不禁泛起阵阵酸楚。
“婆母,梦儿她……”
蒋氏面露难色,眼眶泛红,泪光闪烁。
“你若想让闺女进六皇子府,而非尼姑庵,便依我所言行事。”
骆老太太此刻心中对这位见识短浅的儿媳已是恨意满满。
“可是……”蒋氏仍想再争取一番。
“你以为皇子是你娘家那侄子般好拿捏?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如若不然,那便随你——”
骆老太太言罢,不再等蒋氏回应,转身拉起骆慕辰便往回走。
蒋氏本还想再讨两句便宜,却突然感觉握着骆思梦的手,被反捏了一把。
“梦......”
未等出声,她便明了。
这事发生前后,大房的骆青海和儿子骆嘉伟一直在场。
只是这两个平日里只晓得吃喝玩乐的,亦是不关心这些,只当是跟他人一般看了场热闹。
蒋氏也不在乎她那个废物当家的能做何事,于是赶紧去找魏明忙着后续之事。
“走,乖孙儿。今日咱们骆家忠勇侯、世子大胜归来,定要好好庆贺一番。侯府门口洒下喜钱,望诸位前来讨一份喜庆。”
老太太朗声而言,似在遮掩那些腌臜之事。
这时却又没骆玖语这个昭华郡主什么事了。
骆慕辰此刻心中犹如吃了苍蝇般恶心,他低声说道。
“祖母,圣上已下旨,晚些宫中设宴庆功,府中不必忙碌了。”
孙儿头一遭如此生硬地说话,令骆老太太心头一怔。
她抬眼望向骆慕辰,终是阳光照耀之下,看不真切,或许是多想了。
骆老太太遂又提高了几分嗓音。
“好好好,圣上要为西南军庆功设宴,此乃赐予咱们骆家的恩赏,莫大的荣耀啊。走,咱们回去上香感念。你们速速梳洗一番,便进宫去,莫要误了时辰。”
这条街道上,有多少人晚间要参加宫宴,自是知晓此乃庆功宴。
原本还欲看骆家与皇子的热闹,听了这话也都明白,赶快回去准备赴宴才是正事。
至于那热闹,谁家没有点家丑,只不过就看六皇子那边如何处理罢了。
原本还想着要进侯府与骆玖语套近乎的皇子们,经过这一番热闹,显然都已留不住。
一来他们也要赶快回宫回府收拾一番去赴宴,二来骆玖语已成为昭华郡主,地位不同往昔,招数自然也需变换,三来亲兄弟的热闹自然是离得越近看得越清。
福公公与一众皇子纷纷与骆老夫人道别离去,唯独瑾王不愿离去。
即便骆玖语眼神示意再三,他依旧装作视而不见。
到了侯府门口,骆慕辰率先开口。
“瑾王殿下,您与我们一道进去,喝杯清茶歇一歇吧?”
他对瑾王向来崇拜,自是愿与瑾王多待些时辰。
骆老太太亦是愿意这些皇子来府上走动,此乃侯府荣耀。
只是如此这般定会生出不少麻烦,她着实有些为难。
倒是骆玖语替她开了口。
“哥哥,殿下才从西南归来,想必定要忙碌,不好打扰。改日你们有的是时间。”
她并未言明,瑾王若成了骆慕辰的妹夫,那时间更是宽裕,但此话已是逐客之意。
瑾王面上不显,心中却是哭笑不得,小丫头这是巴不得他走呢。
“咳,是,本王才回来,确有要务需处理。”
言罢,他又不甘心地开口继续道。
“只是之前押送犯人,本王还有一事要问骆小姐,不知可否移步?”
一听押送犯人,骆慕辰马上来了精神。
“殿下,那两犯人是我押送的,你要不问问我?”
瞧着骆慕辰一脸的憧憬与期待,瑾王却是愕然。
骆玖语在一旁觉得甚是有趣。
庄文雅本想做个透明人,看到这外甥如此不开窍,也忍不住开解。
“辰儿,殿下是问桑儿他们那边之事。”
骆慕辰一听这才反应过来,似是英雄没了用武之地,着实有些遗憾。
一众人等进了院子,只留下骆玖语在门口。
“殿下有何要问,便问吧。”骆玖语强忍着笑意问道。
“桑儿,你就这般不愿见我?”瑾王委屈言道。
对这个粘人的瑾王,骆玖语实在是无法招架。
但她知晓若是不说些好话,他还会继续黏糊。
“殿下,我们晚上在宫中不就见了?你快回去梳洗一番,待晚上见了,定会亮瞎宫中之人的眼睛。”
虽是奉承之言,但瑾王这副皮相,走到哪里都能引来一片关注,故而骆玖语这话亦是真心。
“可是本王向来不喜那些个宴会。”瑾王故作深沉道。
骆玖语自是知晓这是事实,她认真地问道,“那殿下今晚……”
瞧着小丫头被吊起了胃口,瑾王心中甚是喜悦,便低头轻声问道。
“那桑儿想要我去吗?”
“……”
瞅了一眼院子里,骆玖语端正了态度,一本正经地说道。
“殿下,骆家都出了如此大的事情,祖母这便是要询问我等,你快回去吧?”
眼见小丫头有些急了,瑾王也不再玩笑。
“本王不在,那老太太若是欺负你怎么办?”他有些担忧地问道。
所以,他一直不愿离开,是担心她受了欺负?
骆玖语心中瞬间涌起一股暖意。
她轻笑一声,仰头看着瑾王的眼睛说道。
“放心吧,殿下,祖母如今要操心的事儿可多了。她还要仰仗我这个昭华郡主的身份,定是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言罢,她眼珠子一转,便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故作神秘道。
“再说了,她若欺负我,我便毒哑了她。”
若是别人听闻孙女要毒哑祖母,定会斥其大逆不道。
但瑾王偏偏不会。
他知晓小丫头是开玩笑,却也暗自思索:这老太太自桑儿幼时便对她不好,如今又如此欺她,毒哑便毒哑了,都是轻的!
“好,你若是有什么便喊一声羽一,他一直在暗处保护你。”瑾王又交代了一声。
骆玖语心中暗叹这羽一的轻功果然了得,这么久竟不知他藏匿于何处。
“好,你快放心去吧。”
“嗯,”瑾王欲走,想起什么,又转身说了一句,“宫宴记得穿那套红色衣裳。”
穿那套红色衣裳?
“哪套?”
瑾王嘴角上扬,卖了个关子,“到时你就知道了!”
望着瑾王脚步轻快,面色喜悦的离开,骆玖语哭笑不得。
这还哪里有个冷面战神的样子。
待骆玖语走进了府门,拐角处走出一个人。
他看了看远去的瑾王背影,又看向骆玖语的方向,握紧了拳头。
刚才骆玖语与瑾王之间,眉目传情,喜笑颜开的模样。
犹如一把小刀,刻在他的心里,酸涩难忍。
站在原地许久,他才离去。
暗处的羽一见到此情形,一脸的茫然。
这,这又是唱哪一出?
算了,以他的能力实在难以捉摸透,还是告诉主子,由他定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