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勇侯瞪他,“你进来做什么?”
谢霆舟笑,“弟妹养的那些孩子不错,我怕不来就都被你抢走了。”
他余光快速扫过叶桢,见她并未挨打,心弦稍稍松了些。
“哼,谁同你抢,你先出去。”
谢霆舟怎么会出去,他一把将叶桢拉起,“本世子费心行针将她唤醒,再跪下去,回头又倒下了,还得辛苦本世子救她。”
一道马鞭挥过来,谢霆舟眸色发沉,接住了,“父亲这是要做什么?”
他声音带着愠怒。
忠勇侯也怒,“你又是要做什么?别捣乱,松开。”
他和叶桢的事,混小子掺和什么。
叶桢知道谢霆舟是在护她,不愿两人因她起嫌隙。
她握住马鞭,用了力道,“兄长松开吧,我有错在先,父亲生气是应该的。”
若她是忠勇侯,被柳氏和老夫人等人蒙骗了半辈子,真心相待的儿媳也只有利用欺骗。
她也会生气的。
且这气不让忠勇侯发出来,积攒在心里,时日久了,只会更恶化他们关系。
叶桢以前不愿与忠勇侯为敌,如今她不愿与他疏离。
忠勇侯最近待她的好,很难叫她不动容,活至今日,她唯有从忠勇侯身上感受过父爱。
叶桢想珍惜。
而她更清楚,忠勇侯没直接将她赶出去,让她跟来书房,便说明,他还愿意认她。
叶桢不能不识好歹。
谢霆舟刚在外头听到忠勇侯取马鞭的动静,担心叶桢受伤就冲了进来。
对上叶桢沉静的眸,他读懂了她的心思,缓缓松了手。
却没离开,若老头子对叶桢下死手,他是决不允的。
可任他和叶桢平日再聪明,这回也都误会忠勇侯了。
忠勇侯取马鞭并非要打叶桢,他是要试探叶桢的武功。
故而,谢霆舟一松手,他便抽回马鞭,朝叶桢挥了过去,“接不住老子十招,往后别叫老子父亲。”
忠勇侯不气吗?
当然气啊!
他费心扒拉地去给叶桢讨公道,结果得知这妮子一直在算计他。
有那么一刻,忠勇侯都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被柳氏他们骗还不够,还要在叶桢这里上赶着犯蠢,天下人知晓了,还不知要怎样取笑他。
可叶桢跪下就叫父亲,一副认错的态度,那脸也白的跟鬼一样,他能怎么办?
他只能想,叶桢爹不疼娘不爱,身处困境,只能寻求他这个公爹的庇护。
而他先前与叶桢无甚接触,又对柳氏他们多有偏护,叶桢想要求生,只能一点点在他面前揭露柳氏他们的真面目。
算起来,他还得感谢叶桢,否则不知道要做多久的活王八。
说不得还会被柳氏他们谋了性命,柳氏生下付江的孩子,又针对他的长子,可不就是惦记他的爵位么?
若他坚持不给,那他们怎会容他活命?
而且这丫头还有可能是叶惊鸿的女儿,她先前落难,他不知道就罢了。
在侯府这几年,叶桢会被柳氏磋磨,他这个做公爹的不作为,也是原因之一。
叶惊鸿的女儿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他的女人,和被他当成宝贝宠大的几个小孽畜欺负,他死后怎好意思见故友……
思绪繁多,其实也不过刹那功夫,忠勇侯自己就将自己给劝好了。
他更气了!
觉得自己真没出息,凭什么就那么快谅解叶桢。
故而才取了马鞭,想与她比试。
除非叶桢的确有过人之处,否则,不值得他原谅。
他心里胡乱给自己找理由。
结果谢霆舟还出来捣乱,忠勇侯感觉脑袋都要炸了,恨不得抽谢霆舟一鞭子。
但他是个明事理的父亲,不能无辜迁怒孩子。
最终他将这股怨气全灌注在与叶桢的比试上。
屋里打得一片狼藉,叶桢岂止接了他十招,二十招都不止。
忠勇侯眉间的郁结开始消散。
但他没有停手的意思,他并非看不出叶桢状态不对,可孩子犯了错,做长辈的不给个教训,她就不长记性。
他要让叶桢累趴下!!!
永不忘欺骗父亲的下场。
忠勇侯下了一个宏伟的决定。
谢霆舟哑然失笑。
忠勇侯连王氏都没打,怎会对叶桢下手?
是他关心则乱了。
不过,叶桢还虚着,得休息,不能再比试下去了。
他足尖一点,到了叶桢面前,“本世子一直想问,你这身武功谁教的?”
打的正酣的忠勇侯,险险收手才没一鞭子挥谢霆舟身上,他狠瞪了谢霆舟一眼。
怎么以前没觉得这小子这么碍眼,他语气很冲,“你早知道她有身手?”
这王八羔子也跟着骗他?
目的达成,谢霆舟闲闲抱臂。
“谢云舟出事那日,我在山中被追杀,有人帮了我。
当时山里除了弟妹,就是庄上那些人,本世子难免要疑一疑她。
直到本世子被雷策追踪,弟妹将我藏在马车里。”
他话不说全,让忠勇侯误以为他是这个时候,才确定叶桢有功夫。
这也能解释,他为何要帮叶桢,叶桢于谢霆舟有两次救命之恩。
叶桢微微睁大了眸看他,似在问,还要骗父亲?
谢霆舟笑,眼神回她,别怕,善意的谎言。
不这样,稍后忠勇侯必定事无巨细问叶桢,有些事,了解的越清楚,细究下来越容易有隔阂。
既然叶桢在意这个公爹,那便不必让忠勇侯过于清楚她的手段。
何况,如实交代的话,他们早有接触的事,也瞒不住,无疑火上浇油。
他也不想忠勇侯过早察觉,他对叶桢的心思。
“弟妹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是不便说吗?”
他又将话题引回来。
叶桢看懂了谢霆舟的意思,见忠勇侯也望过来,解释,“师父是姑母替我请的,她是江湖中人,名唤殷九娘。
答应姑母收我为徒后,师父便隐居在庵堂里,姑母战危时,她前往相助,至今下落不明。”
忠勇侯细细回想,记忆里不曾有这个人,但叶惊鸿的确有不少江湖上的朋友。
如此看来,叶惊鸿对叶桢的确在意,不惜为她筹谋未来。
想到自己的猜测,他索性直接问了,“你今日断亲,可是怀疑自己的身世?”
忠勇侯并不蠢笨,给他一点线索,他能想明白许多事。
叶桢无法说自己重生之事,只点头,“怀疑过,可没证据。”
“那便不要轻举妄动。”
他将马鞭挂在墙上,坐下沉声道,“陛下赐婚叶晚棠,不是看重叶晚棠,而是因为她是叶惊鸿之女。”
只是陛下大概也没想到叶惊鸿之女会被调包,亦或者长歪成叶晚棠那模样。
“惊鸿如今已死,就算陛下疑心叶晚棠身份,没有事主,也不会轻易动她。
否则被有心之人利用,只怕要落得个亏待功臣遗孤的罪名。
惊鸿在民间威望很高,在没有实证前,陛下只会护着叶晚棠。”
维持明君形象,以稳民心。
叶桢若再明晃晃与叶晚棠为敌,说不得还会被皇家盯上,这于叶桢不利。
还有一点他没说,那就是皇上和太子如今的关系,皇上未必愿意太子有个贤妻。
“多谢父亲提点。”
忠勇侯哼道,“你既还唤我一句父亲,往后就莫再算计我。”
他也要面子的。
见他似还有话要问,谢霆舟出声,“眼下时辰不早了,将军府的事,父亲还得进宫一趟。
否则叫叶晚棠,或者别的什么人赶了先,徒添麻烦。”
他看向叶桢,“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等父亲空了再说。”
忠勇侯瞬间想到了付江和大长公主,便也点了头,示意叶桢先离开。
待叶桢走后,谢霆舟却不紧不慢道,“你可知若非她能自救,会落得何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