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的蟠龙金柱沁着晨露,谢明微身着紫金蟒袍,缓步走过九重玉阶。
她的腰间佩戴着羊脂玉佩,轻叩出细碎清响,与檐角铁马叮咚交织,竟让人恍惚间忆起二十年前运河沉船时锁链断裂的节奏。
她目光如炬,望着丹墀下跪拜的旧日同僚,袖中暗藏的盐瓮贴着腕骨,发烫得仿佛能烧穿肌肤——那里头腌了三载的断指正在渗出幽蓝汁液,与御史大夫张昶后颈若隐若现的刺青严丝合扣。
“萧侍郎此番整顿盐道有功,着即日擢升户部尚书,赐紫金鱼符。”
太后的鸾音自鎏金屏风后传来,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威严与权力。
谢明微垂眸叩首,银针却悄然刺入象牙笏板夹层。
\"臣...臣请彻查永昌二十三年漕银案!\"
混着荧粉的墨汁在《盐政十策》上洇开,将“漕银”二字染成诡异的靛蓝。
当染血的帕子飘落在张昶脚边,老御史后颈的刺青突然泛起红斑,恰似她父亲沉船那日运河泛起的血色涟漪。
满殿死寂中,谢明微的咳嗽声撕开厚重帷幕。鎏金蟠龙烛台突然爆出灯花,火苗蹿起三尺高,将张昶官袍上的仙鹤补子映得如同浴火之鸟。
她看着老御史的喉结在领口下剧烈滚动,忽然想起阴山盐瓮里那些腌透的突厥密探——临死前喉骨碎裂的声响,也是这般清脆。
五更天的铜壶滴漏惊起寒鸦,谢明微翻开泛黄案卷的手指在晨光中泛着冷玉般的青白。混在霉斑里的荧粉突然泛蓝,显形的密信拓本上,“巽三”暗码正啃噬着张昶的私印。
当廷卫的刀斧架上老御史脖颈,她忽然掷出袖中盐瓮。青瓷碎裂声惊破朝堂,腌透的断指滚落玉阶,指节残留的“巽”字暗记,与张昶颤抖的右手严丝合扣。
“张大人可识得这些指头?”谢明微的蟒袍扫过血污,御赐玉佩突然迸裂。碎玉中滚出的寒铁箭簇撞上蟠龙柱,迸出的火星点燃案卷边角,“恰是当年沉船案失踪的军械。”
沈砚舟的竹骨折扇突然横在血泊之上。他俯身拾起半截断指时,扇面瘦西湖烟雨映着谢明微的眉眼:
“萧尚书这手刮骨疗毒,倒比当年谢司主更狠绝。”
混着荧粉的血珠在扇面凝成飞鹰纹,谢明微的银针已穿透张昶后颈,挑出的刺青碎片正吞噬三皇子印鉴。
血雾弥漫间,工部侍郎突然暴起。淬毒的袖箭擦着谢明微耳际钉入龙柱,箭尾缀着的孔雀翎在穿堂风中轻颤——正是裴昭官帽上的饰物。
谢明微的银针弹向梁上金匾,暗藏的盐粉遇血爆燃,将刺客烧成焦炭的刹那,她望见沈砚舟袖中滑落的半枚玉珏,与父亲沉船时紧握的残玉严丝合扣。
夜宴的灯火在太液池面投下血色光斑,谢明微的尚书官服暗绣北斗七星,每颗星位都对应着宴席间的旧敌。
当工部侍郎献上西域葡萄酒,鎏金酒壶的鸾鸟纹突然扭曲——壶嘴暗藏的机关弹开瞬间,她已将金杯掷向池中。
混着荧粉的酒液遇水爆燃,火光照亮对岸暗藏的弓弩手,那些淬毒的箭簇正映着三皇子府特供的玄铁冷光。
“诸君可知这酒在阴山冻了三年?”她碾碎袖中盐块撒入池水,锦鲤翻起的肚皮上鳞片拼出“巽三”暗码,“恰够腌透永昌旧案的腌臜。”
裴昭的孔雀纹披帛突然缠住刺客手腕。当淬毒的袖箭转向三皇子党羽,谢明微的银针已穿透十名官员的喉结。
她望着沈砚舟在血泊中悠然品酒,忽然将染血的盐袋抛向他案前:“沈大人觉得,这腌透的人心可下酒?”
池中残荷突然剧烈颤动,二十具浮尸翻着诡异的蓝眸漂近水榭。谢明微的银针挑开某具浮尸的眼皮,虹膜上残留的飞鹰刺青遇盐泛红——正是她三日前派往陇西的玄夜司暗探。
沈砚舟的折扇突然展开,瘦西湖烟雨化作北境舆图:“萧尚书可知,腌肉最忌心急?”
四更天的尚书府飘着混血气的墨香,暴雨冲刷着檐角铁马,声响恰似阴山盐车碾过冰裂谷。
谢明微抚过暗格中父亲的血书,泛黄纸页上的“荧惑守心”四字突然泛起幽蓝。
窗棂轻响的刹那,二十枚淬毒银针破空而至,她腕间银铃震碎案上盐瓮——腌了五年的突厥密探眼球滚落,瞳孔里残留的北境布防图正吞噬沈砚舟扇面星象。
“待到沈大人袖中的《璇玑谱》…”谢明微的蟒袍在烛火中翻卷,擒住沈砚舟手腕的力道恰似当年绞杀可汗的玄铁锁链,“腌透三皇子心肝那日。”
青丝散落的瞬间,暴雨中传来信鸽扑棱声。阿史那云罗的密信用突厥文字写成,混着荧粉的墨迹遇湿显形——正是三皇子与太后往来的血契副本。
谢明微将信纸按在烛焰上,焦痕逐渐拼成运河沉船图:“告诉左贤王,盐车该换条道走了。”
五更梆子敲响时,沈砚舟望着池中浮起的锦鲤残尸。混在鱼鳃里的盐晶泛着幽蓝,恰似谢明微眼底深藏的杀意——那比阴山暴雪更砭骨,比观音泪更蚀心的寒意,正顺着九重宫阙的飞檐斗拱,悄然漫向三皇子的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