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错的时间,遇上对的你;而对的时间里,我却再也无法挽回你了……”——灵翼
(1)赌约
那年,我刚满十四岁。
在我十四岁生辰时,得到了我隐忍五年想要知晓的答案,却令我痛不欲生,我决定离开那位教我幽灵术的师父。
他是灵界的主人,也是整个幽魂界实际上的霸主,大家都称他“灵帝”。
而我,是他暗地里培养的杀手。
临走前,我最后一次站在他面前,寒风吹起他漫天飞扬的银发,他高昂着头,嘴角噙着一贯而来的冷笑,自始至终也未正眼看过我。
“你会后悔的,翼儿。今日之举将会成为你这辈子最愚蠢的选择。”
不,我这辈子最愚蠢的事情已经做过了……
我抬头看着他,胸腔中堆积的只剩愤怒。
此时,残舞门的雪花,开始因我的情绪变得不再平和稀疏。
狂风瞬间肆虐,卷起那些落了一地的白雪。
他的声音冰冷平静:“既然你执意要走,我断无理由强留你。只是,你如今这一身武艺皆是拜我所授……”
“我愿意自废武功。”
自始至终,我都从未想过要去沾染上杀戮。
我目光怨毒地盯着他:“若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变成这样一个…浑身血腥的人……”
说到最后一个词时,我无奈地看着自己曾经沾满鲜血的双手,它的身上布满了狰狞丑陋的疤痕,道道都是我罪恶的见证。
“人?翼儿,你不是人。”
师父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
“别说的这么绝对,你若不信我的话,不如我们来打个赌证明。我将你身上所有法术通通封印,如果你能在人间安乐生活一年,我就解除封印放你走,你我二人也再无瓜葛。”
“倘若你做不到,或者在此期间求我提前解除封印,就算你输。输的代价是从此以后,你整个人必须为我所用,且要无条件服从我所有的命令与安排。”
“怎么样?你,敢不敢赌?”
一条是从此自由翱翔苍穹的飞鸟。
一条则是永远暗无天日的的囚鸟。
两个截然相反的极端结局。
然而,无论是飞入天堂或是落入地狱,对我而来都已经无路可退了。
“好。”
残舞门恢复宁静,我听到了自己那声淡淡的回应。
“记住,在这一年内,不论你遇到了什么困难,不要妄想来求我任何事情,因为,无论你如何求我,我都绝对不会答应的。”
他的声音冷血无情,带着莫名的决绝。
相比较替他执行那些危险任务,不动用武力在人间生活一年,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自从十岁那年莫名失忆,我便和师父学武。在经历了磨灭人性的地狱般训练后,我只会杀人。
现今他又封印了我所有的法术,我几乎等同于一个废人。
不过我有一身非同寻常的艺术天分。
以前师父弹琴时,无论多么复杂的曲子,只要在我面前弹过一次,我都能弹奏出一模一样的第二遍。
他却从未赞赏过我一次。
“翼儿,我知道,这些东西对你来说,就和普通人学习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至极,我不如你。”
“但是,这些不过因为你天赋和遗传而已。若论武功,你穷其一生也无法打倒我。半灵就是这样,只会些毫无用处的花本领。
“你若是个女孩还好,还能有些低劣的价值,可你是个男孩,难不成也想学这些用来魅惑男人的技能不成?”
他说这番话时满脸都是孤傲和不屑,连声音也透着由心的厌恶。
当时我很不明白,他既然看不起我,为什么要收我为徒?
反正等我变强大,第一件事就是手刃掉这个变态疯子!
随着年纪的增长,在他不断的训诫与讽刺中,我总算知道了自己是多么低下。
我是人类和幽魂的结合,一个从出生便被诅咒活不过成年的存在。
(2)初遇
“因为她,我杀光了所有曾经威胁过我们的人,可是没有用了,即便我把那些人全都杀了,她,也回不来了……”——灵翼
初次遇见沁月,是在她宫殿内的一片水莲池旁。她背着我立在莲池旁,像是在痴凝着她面前那些含苞待放的水莲。
因穿着一身水红色的曳地长裙,有种与水莲融为一体的微妙意境。
她身后零零碎碎站着几名侍女,尤为随意,并没有该有的恭敬。
我听说,她是月汐国一位从出生起,便被软禁在这座空殿里的公主。
我也不做停留,径直朝里走近,隔了大概几米的距离便止住不动。
我知道该说些礼仪性的话,毕竟她是一名仙国公主,可是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师父他,除了杀人,其他的几乎什么也没教我。
那些侍女们看到突然出现的我,分外疑惑,上前警惕打量。
“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画师,前来为十七公主作画。”
“公主?”其中一名身穿黄色衣裳的侍女冷笑道,“她早不是公主了!没听王妃下令吗?将沁月公主贬为仙子,下嫁魔界。”
我不置可否,对她回话毫无兴趣。
这时,一名看起来较年长的侍女走了过来,面色比刚才那位好了许多。
“你就是那位新来的画师?”
她好似有些不确定地看着我,我知道她是在怀疑我的年龄,我也不生气,好声好气地回道:“是我。”
她也没说什么,回头对那位从头到尾只是安静站在莲池边的女子笑道。
“公主,国主请的画师已经到了,公主是否见见?居然是个模样可爱的年轻公子呢。”
可爱?!我瞬间被这个“可怕”的形容词吓愣住了,难道我换个身体后容貌变化这么大?
“画师?”
一个柔美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甚是好听。
早就听说这位公主是位极品的美人,没想到声音也是这般婉转动人,我倒是对她多了几分兴趣。
没料到的是,她回头后竟对我笑了一下,眼波里的温柔,刹那间湮没了身后的一池碎萍。
我忽然间对这个善意的微笑有些无措,几乎是下意识的,我回以相同的微笑。
也许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我是礼貌性的回应,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时我从灵身转为人身没多久,我几乎不会人类的任何情感。
因此,是她教会了我笑。
她的笑很美,是那种能感染人的美,如一汪温泉,顷刻间温暖你内心最深处所有的冰冷。
即便如此,我依旧不爱笑,因为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来迎接我的将会是一场悲剧的人生。
“在下灵翼,奉月汐国国主之命,前来为十七公主作画。”
对答之间,我再次偷看她的长相,想知道眼前的女子是否真的如传说中那般倾世无双。
她的容貌让我感觉很舒服,就像师父的琴声,透着微微的哀婉与淡淡的朦胧之美。
其实我没怎么见过几个女人,但我确信她是我见到过的女人中——最好看的一个。
淡雅而纯净。
像莲般淡雅,又似月般纯净。
发髻扎得很随意,没有过多的首饰,也是,对于这样的容貌来说,过多的点缀只是一种累赘。
“林公子这般年轻就有如此高超的画艺与胆识,沁月佩服。”
她缓缓走到我面前,语气带着几分同情。
我打听到这个公主天生不祥,若是画的不像就会遭反噬而死。
接下这单生意之前,已经死了好几个画师了。
“公主是担心我的性命吗?公主可知,对于一个真正痴迷于绘画的人来说,若能得十七公主这般完美之人作为绘画素材,即便搭上性命又……”
我忽然止住了口,凝视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发现她的眉心处有一道淡黄色的明月痕。
这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我的母亲。
她的眉心处也有一朵兰花痕,师父很喜欢亲吻它,好像是某个特殊的印记。
可惜当时,我还不知道它代表着什么。
(3)软禁
住下后,就有人送来了作画的工具。
说只要画出让公主满意的画像,我就可以成为月汐国的御用画师,并且得到十万两黄金。
可是我发现,公主并不配合我。
她总是想尽办法打扰我画画,让人把我的颜料和纸笔藏起来,或是偷走我画了一半的线稿。
有时她还会亲自弹琴给我听。
她弹琴真的很好听!琴声一响,我耳朵就陷进去了,无心作画,只想听她弹琴,记她的曲谱,都是我没听过的曲子。
“你若是画不好,就不要画了。你都画了好几日了。”
她坐在琴案旁笑着看我,见我不理她,又忍不住叹息。
“年纪轻轻,怎么如此糊涂?”
琴声传来,又是一首我没听过的旋律。
这次不能再被她影响了!
我强迫自己净开耳朵,一心只作丹青,熟练地调色着色。不出片刻,她低头抚琴的模样便在纸上栩栩如生。
最后再拿起那支极细的画笔,勾勒出她玉石般美丽的轮廓。
一番操作行云流水,身为半魂,我有天生的艺巧,无须苦心造诣。
看着自己的杰作,我满意地放下了笔。
一曲毕,她婉然叹息。
“公子何必如此执着呢?”
我拿起桌上的画,准备给她看,我不信她能挑出一丝毛病。
她淡然瞥过去,回我一个质疑的眼神。
我不解,下意识扫一眼手上的画,发现我手中拿着的居然是一张白纸……
怎么会这样?!
“你当真以为画出了我,就能成为月汐国的御用画师了?”
“这一切不过是我母后的阴谋罢了,进来见过我的画师,就没一个能活着出去的。”
“我话已至此,林公子好自为之吧。”
她转身离去,背影如烟,连发丝都透着与生俱来的落寞。
虽然被下了逐客令,但是我并没有走。
因为实在没地方可去。
我开始在月汐国四处游荡,一番打听之下,我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这位公主不受待见了。
月汐国原本的国主是现在的月汐王妃,叫齐汐,和隔壁月渊国国主齐渊是兄妹。
齐汐成婚后便把国主之位让给了她丈夫。
她为月汐王生了十六个公主,却没有一个男胎。
后来,月汐王又喜欢上了一个人类女子,那个女人为月汐国主生了一对龙凤胎。
男孩出生便被齐汐扔下人间,生死未卜。
女孩就是如今的十七公主,是月汐王苦苦哀求才留下活口,连姓氏没有,只是给了名号沁月。
沁月自出生起便被软禁,据说她出生的那一刻,月汐国内一池盛放的水莲突然间枯萎了,传言她是万毒之身。
齐汐便说,什么时候那池水莲开了花,她才可以离开。
然而随着年纪的增长,她是惊世容貌的消息也随风传开,想来一睹真容的人越来越多。
齐汐便打出了招募画师给沁月公主作画的幌子,前去的画师无一生还,更加坐实了她不祥之身。
月汐国主心知肚明,到底觉得愧疚,找到月渊国主齐渊,说清来龙去脉,想将这个女儿许配给齐渊的长子齐影岩,早日成婚把她带走。
齐影岩和沁月确实很般配,也是那种年少因容貌出众扬名天下的,虽名义上是月渊国的大皇子,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凡人,是齐渊收养的。
他还有个弟弟,是齐渊和王妃墨蓝舞亲生的皇子,齐影岩自然在月渊国没啥地位。
“我问过沁儿心仪什么样的男孩,她说全凭我做主,只一条,能和她去人间生活。我便想到小岩也是人类,俩人又是表兄妹,最是般配不过。”
月汐王希望齐影岩能带这个可怜的女儿离开月汐国,下半辈子去人间过些正常人的生活。
墨蓝舞巴不得齐影岩这个外人能早点离开,二话没说就应下来。齐渊却称婚姻大事不可妄定,还是要先让两个孩子见个面。
月汐王一听直摇头。
“谁都不给见,好在阿汐非常宠溺浔儿,她偶尔去替我传个话捎个物件也由着,好好的孩子,活活关了十几年,我连面都没见过,前段时间提出说让画师画张像让我瞧瞧,结果……”
言语之间眼泪纵横,齐渊忙应下这门婚事,还说小岩虽是他收养的友人之子,但一直是当亲生儿子对待的,这门婚事会风风光光以皇子身份大办。
可是月渊国的婚帖一来,齐汐便大怒,驳了这门婚事不说,连带着把哥哥齐渊痛骂了一顿,说他烂好人是非不分事理不明!
知道丈夫想通过婚姻解脱这个丫头的软禁,她便以牙还牙,将沁月公主下嫁给魔界之主楚晔。
楚晔贪图美色自然不会拒绝这等好事,更不介意所谓的绝世大美人有没有毒,毕竟月汐国本身就是出了名的制毒仙国。
(4)逃走
“公主,娘娘刚刚托人传了话,说魔界来信了,七日后便派人来迎娶公主。公主终于可以离开月汐国了。”
“是啊,关了十四年,您可总算熬出头了,楚晔岁数比国主还要大,一定会更加疼惜公主的。”
我再次回到她的宫殿里,她依旧和初见时一样,站在水莲池旁,背影安静却悲凉。
她该不会真以为自己的祈祷可以让这水莲开花吧?
即便开花,齐汐也不会让她离开的。
在掌权者眼里,棋子只是掌中之物。
“既然你们这么开心沁月公主能出嫁魔界,不如我去帮你们禀明国主,让你们几个一同前去陪嫁吧!”
几个侍女听到我的话后,明显收拢了幸灾乐祸的神色。
“我们可没那福气去给魔界送尸体,楚晔都娶了多少美人了,有一个好下场吗,不都是沦为他和他下属的玩物,死无全尸。”
“既然知道,为什么要说风凉话?这十四年的软禁,没把你们公主逼成疯子,倒把你们一个个逼成冷血动物。”
“我们——”
“都下去吧,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我目送着那几个动物离开了,忽然觉得自己没有武功挺好的,不然这她们是不可能活着离开的。
“不过是几句凉薄话,就把你气成这样,我都不气,你气什么?”
她回头看着我笑,眼中却满是忧伤。
“你怎么还没走。”
看她难过,我竟也有些伤心。
我现在是人类的身体,已经逐渐能感受到人类的情感。
“我带你逃出去吧!”
我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我和她的遭遇很相似,都是因为父母的罪过,从出生就不被待见的存在。
失忆后,师父以“告诉我真实身份”为诱饵,将我囚禁在残舞门,学了五年的幽灵术。
那是一段我不愿想起的黑暗记忆。
每个夜晚,我都会抱着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对遍体鳞伤的身体说——
熬过去就好了!等我变强大,强大到可以超过师父,我就可以杀了这个疯子!然后回到家人身边,过正常人安稳的生活。
我的亲生父母,如果知道我被这个疯子变成坏人,一定会很心疼我吧。
师父一定想不到,我替他杀了那么多人,也日日夜夜都想亲手杀了他!
这个只知道让我杀人的疯子,也想把我逼成一个和他一样的杀人狂魔!
可是那一天,他却告诉我——
“翼儿,我就是你父亲,亲生父亲。”
“你母亲是月渊国的王妃,叫墨蓝舞。我很爱她,但我更恨她。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帮我杀了她。你虽是我的私生子,却是我灵帝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脉至亲,等你灭了月渊国,我就承认你的身份,你将会是下一任灵界之主,甚至可能是…幽魂皇,因为你身上有……”
当时的我根本听不下去他的野心,只想快点逃离他,只要能离开这个疯子,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我跟你走,你别哭了。”
她温柔的声音将我拉回了现实。
“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她帮我擦掉眼角的泪,指尖的微凉触碰到滚烫的泪水时,我才意识到——
我会哭了。
据说,哭是人类最复杂的情感,所以再高级别的幽魂,都学不会流泪。
“好。”
我以为她会出什么奇怪的要求,她却认真地看着我。
“……你能不能笑一下?我一直觉得你可能有酒窝。”
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了。
她告诉我,有酒窝的人笑起来很好看,希望我多笑一笑,她过得这么苦,都没有亏待过笑容,我为什么看起来比她还悲伤。
我想,两个悲伤的人在一起,是没办法幸福的,所以我不能不爱笑。
往后我要多笑笑,尤其是对自己喜欢的人。
(5)灭门
我很庆幸能认识沁月,是她让我克服了从小对笑的恐惧。
我原本有个双胞胎哥哥,母亲为了让我们能摆脱半魂的诅咒,只好去月渊国求取转魂珠。
但是转魂珠天下只有一颗,而我和哥哥,是都活不到成年的。
所以她只能救一个人。
母亲说,微笑是人类最美的表情。
“羽儿,翼儿。如果你们愿意和我走,就对娘亲笑一下好不好?”
她给了我和哥哥三天的时间让我们学习人类的表情。
我多想和母亲离开残舞门啊!
于是我努力学习微笑,明明母亲微笑的样子那么美,我却怎么都学不会。
最终,我被母亲抛弃了。
一同被抛弃的,还有师父。
十岁那年,师父带着我,屠杀了她的母家——墨蓝氏。
只有墨蓝氏血缘的人类,才能成为下一任幽魂皇。师父杀光了所有墨蓝氏的人,上百口人,不论男女老幼、善恶好坏。
包括当时的幽魂皇墨蓝坤,以及他的两个幼子,我经常听母亲在父亲面前提过这两位表哥。
墨蓝忆琰,墨蓝忆寒。
母亲说忆琰哥哥很懂事,她哥哥很喜欢琰儿,是打算当幽魂皇培养的。
母亲还说她觉得小寒更聪明,但是小寒母族太过厉害了,她哥哥不喜欢这个嫡出的孩子。
直到有一天,母亲哭着回来,抱着父亲说:“幻天,哥哥当着小寒的面把他母亲杀了,小寒也被哥哥逐出家门了。如果不是小寒的母族势力强大,哥哥他怎么会当上幽魂皇,他为什么要这么绝情,小寒他才五岁,他该多恨我们啊!”
师父心疼地安慰她:“你要是真的可怜小寒,我们来收养他就是了。以后他就是我们灵界最年轻的大将军。”
“那样真好,我们要多弥补这个孩子,不然他实在是太可怜了,他那样骄傲的出身和资质,说实话,不该只是个将军。”
“好,我都听你的。”
漫天火光之间,尸骸横流。
那个哥哥跪在地上哭着求我,求我带他弟弟逃出去。
我当时内心觉得无比凄凉,因为这个男孩并不知道,此刻他苦苦乞求的救命恩人,就是灭他满门仇人的儿子。
他从脖子上取下自己的项链,用沾满鲜血的双手递到我手中。
“求求你,护他一世平安。”
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接过项链,看着他对一个和他年纪一般大的小孩,许下一些他这辈子根本无法去兑现的承诺。
“小寒,哥哥答应你,等你过生日的时候,我一定会像以前一样,在那家面馆请你吃长寿面。”
温柔的哄骗,带着残忍的决绝。
那个弟弟也意识到不对劲,说什么也不肯走。我只好一记手刀打晕了他,背着逃离了那片火海。
“在那儿!快!!他就是墨蓝坤的大皇子墨蓝忆琰!未来的幽魂皇!快杀了这个小孩!杀了他墨蓝氏就算彻底绝后啦!我们幽魂就可以摆脱被人类统治的时代了!”
“杀了墨蓝忆琰!!摆脱墨蓝氏统治!!”
“杀了墨蓝忆琰!!摆脱墨蓝氏统治!!”
“杀了墨蓝忆琰!!摆脱墨蓝氏统治!!”
数不清的幽魂,一路呐喊着冲向那个只有十岁的孩子。
也是我的表哥。
我身上也有一半墨蓝氏的血脉,却成了这群刽子手的一员。
我甚至不敢回头去看,背后那道炽热的目光,甚至比漫天飞舞的火焰还要滚烫。
“小寒——”
我听到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
那是一个哥哥对弟弟最后的深情。
火势太猛了,原先的道路上全是一片狼藉,为了躲避师父的部下,我被一根掉落的木块砸中了头部,怕伤到那个小孩,电光火石间,我赤手抓住那根熊熊燃烧的木棍,往远处扔了出去。
皮肤被烧焦的刺鼻味道弥漫开来,随着额头的鲜血如水柱般流下,我昏迷了过去……
再醒来,我就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如果可以,我愿意再也不要醒过来。
(6)背叛
我开始思考怎么带沁月离开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
不同于我和沁月的清冷,她就像一团快乐的火焰。
她定期会来找沁月学舞,也是通过她我才知道沁月竟然是残舞的传人。
残舞……
呵,残舞门,我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
因为母亲是残舞的传人,父亲便给那片荒凉无际的雪地起了一个这么美丽的名字。
“沁月姐姐,我昨天去找了墨蓝舞,她说我以后不用来找她了,我可以出师啦!”
“你确实是个苗子,以后纵观全界,也不会有第二个人的舞蹈能超越你了。”
“那是你们让着我,一共就四位传人,墨蓝舞说她此生不会再跳舞,你又不愿借此扬名,还有一个到现在都没出现,可不就剩我这么个独苗啦!”
沁月笑而抚琴,那女孩也舞随琴起,一袭红衣,身姿婉若火焰腾空而起,飞转间变化不息。
仿佛站在一团火焰中间,像火苗浇灌而出的玫瑰,娇艳欲燃。
转瞬间,四周火焰化作漫天飞雪,她又化成一枝傲雪凌霜的红梅,随着手掌的合拢之间绽开、凋零……
我默默闭上眼睛,想起了母亲跳舞时也是这般模样,美的不可方物,让师父迷的目光不愿在她身上离开一秒。
舞毕,红衣小女孩叹息道:“沁月姐姐,你弹的这首曲子太难了,我让我的琴师学了好久,也只能弹出六七分,我总觉得不太完美,要是你能帮我伴乐就好了。”
我知道沁月弹的这首曲子,叫《相思引》,普通人能弹出六七分已然是极致了。
这首曲子是我师父即兴创作的,创作时间就是第一次见我母亲的时候。
被母亲的舞姿所惊叹,于是着人取来他的古琴,当场与她琴舞合鸣,创作了这首《相思引》。
估计在师父眼里,这是他们爱情的开端。
我却觉得,是我悲剧人生的起源。
我恨师父,但我更恨墨蓝舞,故意来招惹他,师父刚开始或许不是彻头彻尾的坏人,但他最后变成十恶不赦的疯子,几乎全拜墨蓝舞所赐。
“你母亲她眼里只有她的家族,为了墨蓝氏的前途,她可以放下骄傲的身段,可以放弃青梅竹马的爱人,不顾已有婚约在身,在众人面前公然为我献舞。”
“她是幽魂皇唯一的亲妹妹,幽魂界的长公主,残舞的传人。她有一双妩媚的桃花眼,还有一对可爱的酒窝,我明明知道她心里只有齐渊,明明知道她不会爱我,可当她站在我面前为我跳舞为我笑的那一刻,我就什么都忘了……”
“什么灵界幽魂界我都不要了,就连幽魂石和羽儿,我都给她带走了,她却骗了我,骗了我十年!”
母亲走后那三年内,父亲无数次在残舞门抱着我哭。
“她就该把你一起带走!这样我就一点念想都没有了,她不就是想把你们墨蓝氏的一切东西都拿走吗?怎么把你丢了呢?!”
残舞门是灵界一块能吸收天地精华的圣地,因为我身体很弱,只能长期待在残舞门才能活下去,母亲怕我们乱跑,用墨蓝术给残舞门设置了封印。
带哥哥走的时候,她说不出三天就会回来,没想到,一去三年都未归。
后来,是我用一点点悟出来的墨蓝术,解开了封印,可是等师父出去的时候,她已经是月渊国的王妃了。
并且有一个三岁孩子,至于我的哥哥羽儿,师父打听了很久,都音讯全无。
这个比我先学会微笑的哥哥,就这样莫名其妙人间蒸发了……
说来很好笑,师父甚至都不敢当面去质问母亲。
就连报仇,都要我去替他完成。
可我为什么要替他的错误去报仇?
(7)残舞
“是你这个捣蛋鬼吧!为什么要在我给月汐王献舞的时候弄断我的发绳?”
看着这红衣小丫头原形毕露的凶狠模样,半点没有昨日在沁月面前装出来的乖巧和谦逊。
我无奈地笑了,这么多年,她还是这个样子。
“因为想送你一个新的。”
我拿出一根红梅刺绣的发带,在她眼前晃了晃:“不记得我了?小乞丐。”
她眼睛瞬间亮了,圆溜溜的眼珠里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惊喜,激动得一把扑进我怀里。
“翼哥哥!!”
她拿过发带,抚摸着上面的刺绣,眼里泛出来泪花。
“你竟还记得。”
“我可以弹出十二分的《相思引》,也可以给你当一辈子的专属琴师。最美的舞蹈就该配最美的乐曲。”
“我想带沁月离开这个鬼地方,能不能给你的救命恩人安排一个安全的住处?”
我直截了当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明显看到她眼中的光芒淡了下来。
“你要带沁月姐姐走?你怎么知道我有办法?”
我用下巴暗示她明晃晃的手腕,笑着调侃。
“都戴上夜明珠做的手钏了,看来你早已今非昔比了啊!”
“我本来就……”
她欲言又止,看着我叹了口气:“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我记得你之前不是幽魂吗?”
我这才想起来,她见过我的魂身。
我的魂身是雪发银眸,幽魂界最高级别的幽灵。
估计她早就知道我真实身份了。
她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连忙岔开话题,将手上的夜明珠钏放到我手上:“你们子时之后去玉玄宫,报我的艺名就行。”
“你艺名叫什么?”
“凌傲雪。”
我愣了一下,想到了什么,终是什么也没说。
回去我和沁月说了这件事,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很意外我竟然认识玉玄宫即将上任的新宫主。我便把我当初在茶馆救过凌傲雪和她母亲的事情告诉了她。
她停顿了片刻,迟疑许久才开口问我。
“林公子,你名字是不是叫翼?”
我有些纳闷:“她跟你提过我?”
她背过身点头,声音依旧柔和:“她说她……很感谢你。”
“林公子,我会不会连累你。你真的想清楚了,要带我走?”
看着她严肃的神情,我知道她还在犹豫,坚定地凝视她。
“明天魔界就会派人来了,你要么跟我走,要么嫁给楚晔,你自己选择。”
“可我们真的能逃得出去吗?两个如此微弱的力量,真的能离开命运的牢笼?”
我看到了她眼中的绝望,只觉痛心切骨,试着慢慢靠近她,轻轻握住她的肩膀,想通过这种方式宽慰她内心的恐惧。
“不尝试怎么知道不能?放心吧,我们一定可以改变命运。”
走,还有一丝生路。
不走,沁月必死无疑。
她没有抵抗我对她身体的触碰,只是目光呆滞地看向周围。
“你还是不懂我的心情。我不怕死,可我怕拖累你和我一起死。”
我坦然一笑:“那你真是白担心了,我什么都怕,就不怕死,更不怕和你一起死。”
我一个半魂,活不到成年的诅咒,我有什么好怕的!
沁月俨然被我说服了,让我晚上子时去水莲池旁等她,她要送我一样东西。
我生怕错过了时辰,匆匆吃完饭就过去了,一直坐在水莲池旁等到了亥时。
我望着沁月看了十几年的水莲池,那一朵朵含苞的莲花,看着似乎很快就会盛开,但却从未开放。
也许在等待着什么契机。
随着一声叮咚的琴音,我看到莲池对面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沁月。她什么时候来的?
琴声似水,快速流淌蔓延,悠扬的旋律中掺杂着一丝我从未感受过的坚定。
是相思引。
我这才发觉沁月今晚穿了一身雪白色的衣裳,外面套着一层淡黄色水光纱,在月华下熠熠生辉。
我起身朝她走去,她抬头看到我,浅浅一笑,温暖却总是让人觉得难过。
也许从容貌上她很美,但那种长年累月被禁锢阁楼之中的忧伤,仿佛结了晶,浓烈的根本化不开。
这份忧愁,令她美丽的笑容总是看着那么悲凉。
像一件残缺的艺术品。
我想,即便技术再高超的画师,也画不出沁月的忧伤。
我多想去抚平她的忧愁,可我自己,都需要她悲伤的笑容去治愈。
就在我思忖间,沁月忽然消失了!
她像一道温柔的月光,飞向莲池中,接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莲池中间,一朵含苞待放的水莲忽然开了!
雪白的花瓣蓦地绽开,星星点点般的黄色花蕊中间,那道月华破蕊而出,化作沁月的模样。
她玉白的脚尖踮在花蕊上,缓缓扭开柔软的腰肢,雪白的衣裳轻不可及,透出女孩姣好的形体。裙摆飞扬间,抖落了一身的月光。
她的背后,是一轮清冷的明月。
她的眉心间,也是一道明月痕。
残舞传人的标志。
我似乎知道了沁月说的礼物是什么了。
我的母亲墨蓝舞,人如其名,天生的舞者,我从小到大,见得最多的画面,就是母亲为父亲跳舞,因为父亲喜欢舞蹈。
但是沁月,是第一个为我起舞的女子。
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心跳的速度。
我快速走到琴案旁,学着师父的样子,一边弹琴,一边欣赏着沁月的舞蹈。
突然间,体会到了大人们的乐趣。
琴声渐入佳境,她的舞姿也愈发热烈,随着她轻盈的脚尖逐一点过地方,水莲开始竞相绽放。
不出片刻,满池的水莲全部盛开,为她搭建了一座天然的舞台,让她在上面步步生辉。
她美的像花中仙灵,在她的映衬下,就连明月都黯然失色。
舞毕,她赤足站在莲池旁,双手背在身后,一步一步,笑着走向我。
“喜欢吗?这个礼物。”
我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将她拥入怀中,抚摸她散开的发丝,吻下她眉心间的明月痕。
“残舞,一生只能跳一次。”
她抬头看我,泪眼朦胧,有我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带我走吧,阿翼。”
带我离开这个冰冷的牢笼。
(8)自由
和沁月在一起那段日子里,是我此生过得最快乐的时光。
凌傲雪给我们安排了一个很偏远的地方,沁月在周围种了很多很多的竹子,她说她很喜欢竹林,等长成了可以给做成笔和箫,到时候我画画的时候,她可以吹箫给我听。
她终于不再打扰我画她,还会主动配合我。
我画了很多她的画,她弹琴的样子,发呆的样子,看书的样子……
我甚至想画出她的每一个蹙眉,每一个微笑。
奇怪的是,自那晚后,她再也没有跳过舞。
有日作画,她坐在我旁边一张张数着我给她画过的画。
“……九百九十七,九百九十八,九百九十九,再加上你笔下这一张,就可以破千了,林画师。”
她无奈地摇摇头:“你可真执着。”
“谁让你先前不让我画你。”
“因为他们给你的颜料里掺了‘相思引’。”
“相思引?”
这让我想到了师父的曲子。
“‘相思引’是我们月汐国的五大剧毒之一,只要将毒碾至粉末混入颜料之中,画者绘出所爱之人的模样,画中人便会中毒身亡,魂魄永困画中,画毁人亡。”
她又加了一句:“我母亲就是这么死的。齐汐派人悄悄把相思引倒入我父皇平时作画的颜料中,母亲死后,齐汐还当父皇的面把她的画像烧毁后扬了。”
我蘸墨的手瞬间滞住了。
“没有办法解毒吗?”
“相思引至今无药可解。”
自那以后,我把所有的颜料和画笔全都扔了,再也没碰过。
一天,她拿出做了一个月的衣裳,是两件非常精美的锦服。
一件淡绿色,袖口处绣着精美的竹叶。
一件水红色,裙摆是水莲的花纹。
我看着镜子里那双和母亲一样的桃花眼,早已没有了冰冷,黑色的瞳仁里尽是粼粼波光。
她从背后抱住我,铜镜中映出她半羞的面庞。
“阿翼,我可以做你的妻子吗?”
我握紧她的双手,俯下身亲吻她微红的脸颊。
终于,我们在一个月圆之夜——
对着明月起誓,相约结为夫妻。
彼此许下美好的诺言——永不分离。
晚上,我学着大人的样子,抱着她睡觉。她的身体很软很香,每次我从背后抱她,她都会转身把我抱得更紧,像只缺乏安全感的兔子。
后来每个夜晚,我们都是这样紧紧依偎着睡觉,像两个相互取暖的冰块。
越抱越冷,却怎么都不愿意分开。
我喜欢在她耳后哈气,听她银铃般快乐的笑声,也迷恋两个人身体更近距离的触碰……
一晌贪欢。
事实上,那段时间的每一天我都很害怕,我希望日子可以过得快点,等一年时期到限,我的封印就可以解除,我就可以永远保护她了。
月汐国和魔界都派了很多人在找她,凌傲雪应该是真的有些背景的,那些人始终没敢进玉玄宫。
可我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我不能和她永远不见天日,不能把她从一个牢笼带入另一个牢笼。
我能感觉到她的渴望,她不止一次告诉我。
她想出去看看人世间的烟火气。
我只能安慰她,再等等就好了。
她说愿意等我,但是每次看到外面的烟火升起,听到玉玄宫内纷纷杂杂的欢呼声和丝竹声,她总会失落地抱住我。
“阿翼,我好想去看看……”
直到有一天,她突然很谨慎地问我:“你的姓是灵魂的那个灵?”
我微愣,点了点头,问她怎么了。
“这个姓,在人界很少见。”
第一次,我没有回她的话,只是把琴放回琴案。
“阿翼,你不是人类吧。”
她用的是肯定的语气,我也不想反驳她,也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我的身世。
我那个抛夫弃子的母亲,我那个杀人如狂的父亲,还有那个人间蒸发的哥哥……
没有一个,值得我去污染她的耳朵。
甚至,连我自己,都可能活不过成年,我又怎么敢告诉她。
可我当时多自私啊,自私到为了能把她留在我身边,可以做出任何事情,哪怕违背人伦。
即便披着人类的皮,可我到底还是做了十多年的幽魂,我并没有习得多少人类的情感,甚至根本不懂爱,我和师父一样,喜欢什么,就要把那个东西占为己有,绝对不能让别人抢走。
我喜欢沁月,没有人知道我有多喜欢她。
我卑劣地认为,爱就是占有。
渐渐的,我们之间开始有了隔阂,她抱怨我总是很冷漠,不满足永远待在这个小屋里,和之前的生活没有区别。
“我父母也是一直待在一个很美丽的地方,住了很多年。”
“我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要把自己关起来?我想出去,我想你陪我一起出去,我希望我们能像正常人类夫妻一样生活。”
她把脸埋进我的胸口,笑容又染上了忧伤。
“阿翼,我喜欢人间烟火。”
“再等等,我会带你出去的。”
然而,玉玄宫这座富丽堂皇的娱乐场所,夜夜笙歌、灯火辉煌。我们只能听却不能见,她的抱怨次数越来越多。
“我要出去,你不陪我,我就自己去。”
我连哄她都烦了。
“不准去。”
“我们不能一辈子躲在这里吧,反正他们抓的是我,出事我绝不拖累你。”
我把门关上:“你想出去可以,把我杀了,要死一起死!”
她睁大眼睛看着我,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再也没提过要出去的事,也足足冷落了我三天。
我天生就是冷漠的性格,最后还是她受不住过来哄我,虽然和好了,但自那以后,我感觉我们之间不再那么亲密无间了。
不过好在她不提出去的事了。
我掐着手算,还有一个多月就满一年了,等我向师傅解除封印,我就可以带沁月远走高飞。
凭我的武功,屠他十个月汐国都不在话下。
我婆娑着衣服上绣的竹叶,心中杀气转瞬即逝。
我现在是人类,不能像幽魂那样残暴,否则我和师父那个杀人疯子有什么分别?
估计是日子将近,我没有注意到沁月对我的疏远。
直到有天晚上,我发现沁月背着我偷偷出去了。
那是我们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吵架,吵得很凶,沁月几乎把这一年的忍耐都释放了出来。
“你总说让我等,还要我等多久?”
“没有自由,这里和之前的牢笼又有什么区别?”
我不忍心和她吵,直接摔门出去,坐在门外看着孤寂的月亮,听她在里面的低声啜泣。
我心疼她的委屈却不理解,母亲可以和父亲在残舞门待十年,为什么我的沁月一年也熬不住?
那一刻,我觉得比起我,她更爱自由。
可我更气愤的是,自己不能给她自由。
但她不该把自己置于危险之地,为什么不能再等等,再过一个月,我就可以解除封印了。
哭到最后,我们谁也没妥协。
那是寒冬腊月,晚上天很冷,我却觉得心更冷。
两颗同样孤傲冷漠的心,争吵仿佛成了对弈,谁也不肯认输。
可我没想到的是——
这次争吵,成了我们关系的终结点。
我没有解释,她也没有原谅。
她开始不再看我脸色,经常出去整天不回来,我想着她可能被关狠了,就索性放她自由,反正没几天了,也许魔界都已经忘了她。
直到有次她数日未归,我出去寻她时,看到她对着另一个男孩笑靥如花。
那样明艳的笑容,没有带半点哀愁,美到令人窒息,让我想起了母亲。
抛弃我和父亲的母亲。
那一刻,我仿佛听到了琴断的声音。
“为什么要背叛我?”
她震惊地看着我,目光中满是失望,叹了口气:“我们只是朋友。”
我努力控制住自己愤怒的零界点,极尽温柔地抱住她,镜子中我看到自己的眼睛,闪过一抹银色。
以及那和师父一样的满头银发。
我紧紧把她的脸埋在胸口,拼命吮吸她身上让人安心的香味,扼住那可怕的杀气,努力维持着人类的模样。
“你从来没有……那样明媚地对我笑过。”
“阿翼,我爱你,但我更爱自由,我不怕失去生命,我害怕的是牢笼。我怕回到那个死水一样的从前,十多年的束缚让我太渴望自由了……”
“我很感激你带我来到人间,也很幸运遇到你。但是我想了很久,也想明白了很多……”
“我们,真的不适合在一起。”
她的一字一句,让我感觉到心脏带给我窒息的痛苦,原来,母亲说的心痛,是这个滋味啊!
真是让人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