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人府。
这里是专门囚禁皇室宗亲之地,空气中常年弥漫着一股腐朽的霉味。
与昔日东宫的富丽堂皇、温暖如春,简直是云泥之别,天壤之判。
秦昊昔日象征储君身份的蟒袍,早已在疯狂挣扎中变得凌乱不堪。
他蜷缩在冰冷的墙角,昔日精心梳理的发髻散乱如鸟窝,披头散发,面色灰败如死人。
完了。
一切都完了。
这个念头如同挥之不去的噩梦,死死缠绕着秦昊,让他喘不过气。
他想不通!
他怎么也想不通!
事情怎么会败露得如此之快!如此彻底!
李灵儿那个贱人,明明被他藏得天衣无缝!
西山山谷更是他耗费无数心血,一点一滴打造的秘密据点,隐秘至极。
除了他最信任的几个心腹,外人根本不可能知晓!
是谁?!
到底是谁在背后算计他?!
是谁捅出了这致命的一刀?!
严松?
那个老匹夫,为何会那么巧,偏偏在今天早上,就在他府门前发现了昏迷的李灵儿?
这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一定是有人设计!一定是!
难道是……秦猛那个废物?!
想到这个可能,秦昊的眼中瞬间充满了怨毒,如同淬了剧毒的刀锋。
连一个秦逸都处理不了,反而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现在是想把自己摘干净,把所有的黑锅都甩到他头上吗?!
“吱呀——”
沉重的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被人从外面推开,几个狱卒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眼神冰冷,像是在看一堆腐肉般看着他。
“奉旨,带废太子秦昊,前往天牢。”
天牢?
这两个字如同晴天霹雳,瞬间击溃了秦昊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他浑身一震,面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一丝血色也无。
宗人府虽然阴冷潮湿,如同鬼蜮,但至少名义上还是宗亲的囚禁之地,多少还留着几分体面。
天牢……那是关押朝廷重刑犯的地方!
穷凶极恶之徒,谋逆犯上之辈,才会丢进那个不见天日的地狱!
“不!”
“不可能!绝不可能!”
“我不去!我是太子!我是太子!你们不能……”
秦昊如同困兽般发出歇斯底里的嘶吼,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挣扎。
但几个狱卒如同铁塔般纹丝不动,他们眼神麻木,动作粗暴,轻易就将他像拖死狗一样架了起来,毫不留情地拖出了宗人府阴森潮湿的大门。
绝望的哭喊声,却无人理会,最终消失在冰冷的空气中。
与此同时,另一处,阳光明媚,温暖和煦。
秦逸站在养心殿外的阳光下,微微眯起了眼睛,感受着久违的阳光洒在身上的温暖。
被软禁多日,不见天日,终于重见天日的感觉,真好。
太子秦昊已经倒台,但京城风云变幻,暗流涌动,此刻绝非放松警惕之时。
一名内侍脚步匆匆地走到他面前,恭敬地躬身行礼:“殿下,请随我来。”
秦逸心头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神情平静,随着内侍走向戒备森严的养心殿。
养心殿内,檀香袅袅,气氛肃穆。
周帝端坐于雕龙书案之后,手中拿着一本奏折,面容带着几分疲惫。
眼角眉梢隐约可见岁月的痕迹,但那双深邃的眸子,却依旧锐利如鹰隼,深不可测,让人不敢直视。
“儿臣参见父皇。”
秦逸走上前,不卑不亢地躬身行礼。
“起来吧。”
周帝放下手中的朱笔,抬眼看向秦逸,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前些年,朕有些苛责于你……”
周帝语气缓和了几分,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
“儿臣不敢。”
秦逸垂首应答,姿态恭敬。
周帝身体微微前倾,目光落在秦逸身上,状似随意地问道。
“朕听闻,前些日子,秦猛那个蠢货带兵围堵你,你曾用一种……特殊的方法,将城门炸开?”
来了。
秦逸心中凛然,如同绷紧了弓弦。
但他面上却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茫然和回忆之色,仿佛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回父皇,确有此事。“
“当时情况紧急,儿臣也是情急之下,想起以前在极北之地看过的一种烟花戏法。”
“哦?烟花戏法?”
周帝挑了挑眉,似乎来了几分兴趣,目光也变得饶有兴味起来。
“是的父皇。”
秦逸组织着语言,语气恭敬,小心翼翼地解释道。
“极北苦寒,环境恶劣,年节时百姓为了驱赶野兽,会制作一种叫烟花的物品。“
点燃后声响巨大,能震慑野兽,也能冲开积雪。”
“后来儿臣命人将烟花内里的火药大量取出,装入铁球之中,制成了一种威力稍大的暗器,想着或许能有些用处。”
“儿臣当时也是病急乱投医,死马当活马医,将此物绑在城门后点燃,只是想吓退围兵,制造混乱,未曾想竟侥幸将城门冲开了些许缝隙。”
他巧妙地将重点放在了“烟花戏法”上,刻意淡化了炸药的威力。
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急中生智,误打误撞的形象。
周帝静静地听着秦逸的解释,片刻后,才缓缓开口。
“原来如此。倒也是个急智。”
他的语气平淡,让人难以分辨他到底是信了,还是没信。
“既然事情已经查清,你也受了委屈,京城风波不断,你也无需再趟这浑水,便回你的封地去吧。”
周帝挥了挥手,随后又喃喃自语。
“朕一共五个儿子,除了十三年纪还小,其他皇子都已经就藩。”
“太子地位可以说固若金汤。”
“在这种情况下,那畜生都能谋反……”
“京城是非多,鱼龙混杂,留在这恐牵扯到你。”
“儿臣……遵旨。”
秦逸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紧绷的神经也微微放松。
但他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依旧恭敬地再次躬身行礼。
“去吧。”
周帝语气淡淡,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儿臣告退。”
秦逸缓缓退出了养心殿,脊背挺直,脚步沉稳,一丝不苟地完成了所有礼仪。
直到走出戒备森严的皇宫宫门,坐上早已备好的马车,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紧绷的身体靠在柔软的垫子上,感受到一丝疲惫。
父皇最后那句话,看似关怀,实则警告,敲打的意味十足。
京城,确实是是非之地,漩涡中心,稍有不慎便会被搅得粉身碎骨。
他这位父皇,心思深沉如海,刚才那番看似随意的问话,字字句句都在试探。
“殿下,我们去哪?”
凌灵架着马车,李铁柱和陈留香靠在一旁。
秦逸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回极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