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袅袅斜靠在书案边,手指轻轻敲着那堆皱巴巴的信,嘴角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京城里有人坐不住了。你猜是谁?张启元那老狐狸前几天跟一帮蒙面人鬼鬼祟祟地碰了头,地点就在他家后院那个乌烟瘴气的小佛堂。啧,平日里装得跟个活菩萨似的,背地里干的勾当可真叫人开眼。”
李默眉梢一挑,伸手接过一封信,展开扫了两眼。
信上字迹潦草得像是鬼画符,估摸着是写的时候心慌手抖,匆忙间提到了“蜀地”、“兵马”、“时机”这几个扎眼的字眼。
他手指在“蜀地”两个字上点了点,目光瞬间冷下来。
“张启元?他倒是有这个胆子。”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不过扯上蜀地……他想干什么?”
“可不是嘛。”
程袅袅撇撇嘴,“这老东西,嘴上喊着忠君爱国,嗓门比谁都大,私底下估计早就在被窝里合计着怎么给你下绊子。”
“听说刺杀前一天,他还神神秘秘派人往城外送了封信,收信的人……查不出来,滑得跟泥鳅似的。”
李默没吭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信纸,脑子里却像点燃了一串噼啪作响的火花。
张启元跟刘德残党勾结,这不算新闻,朝中谁不知道他们穿一条裤子?
可要是他们真敢联手搞刺杀……那可就不是一般的党争倾轧了,这是明晃晃地冲着要他的命来的。
他冷笑一声,那笑意却没到眼底,抬头看向程袅袅:“这些东西怎么到你手上的?陈老三?”
“除了他还能有谁?”
程袅袅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两条腿交叠着翘起来,轻轻晃了晃。
“那家伙现在跟成了精的老鼠似的,城里哪个犄角旮旯有点风吹草动,他都能第一个闻着味儿钻过去。这些信据说是他花了大价钱,从张府一个洒扫的下人那儿套出来的。”
“陈老三……”李默低声念叨了一句,嘴角倒是真的微微上扬了些。
这市井里打滚的混混,贪生怕死是真的,可这钻营打探的本事也确实有几分独到之处。
他仔细把信收拢好,沉声道:“告诉他,干得不错。让他继续给我死死盯住张启元,特别是留心他最近有没有跟蜀地那边的人接触,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别的先不管,这老狐狸要是真敢把爪子伸得太长,我得让他好好知道知道什么叫后悔莫及。”
程袅袅点点头,刚想应声,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得像是追命一样的脚步声。
下一刻,“砰”一声,门被撞开,赵虎满头大汗地闯了进来,手里紧紧攥着一块灰扑扑的破布:“主子!城门那边有动静!小六子他们巡逻的时候,抓了个形迹可疑、鬼鬼祟祟的家伙,在他身上搜出了这个!”
李默眼神一凝,伸手接过那块破布摊开在桌面上。
布料粗糙,上面浸染着几道已经发黑的暗红血迹,最惹眼的是布料的边角处用深色线歪歪扭扭地绣了个小小的“张”字。
他眯起眼,心头猛地一紧:“张府的人?”
“八九不离十!”赵虎瞪着铜铃似的眼睛,还带着抓捕时的兴奋和气愤。
“小六子说,那家伙一看到他们过去,二话不说扭头就跑,那腿脚快得跟见了鹰的兔子似的,弟兄们费了好大劲才把他摁住!现在正押着往咱们这边来呢!主子,要不要我现在就去审他?保管让他竹筒倒豆子,什么都说出来!”
“审肯定是要审的。”
李默把那块破布往桌角一扔,利落站起身,披风下摆带起一阵不大不小的风。
“不过不着急。先把他关到地牢里饿他一晚上,水也少给。好好吓唬吓唬,等他精神头泄了,嘴自然就松了。”
赵虎咧开嘴,露出个憨直又带点凶狠的笑,兴奋地搓了搓手:“得嘞!这事儿我熟!保证让他哭爹喊娘,把他知道的不知道的都给掏出来!”
程袅袅在一旁听着,忍不住嗤笑出声:“我说赵虎,你这榆木脑袋除了打打杀杀、饿肚子,还能不能想点新鲜的?”
“饿一晚上算什么狠招?依我看,直接拖出来灌上两碗咱们厨房特制的辣椒水,保管他把祖宗十八代干过什么亏心事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嘿,程小姐。还是你这招够劲儿啊!”
赵虎被说得一愣,随即乐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有道理,有道理!行,回头我跟弟兄们试试这个!”
李默抬手摆了摆,打断了这俩人越来越不着调的对话。
“行了,都少贫嘴。赵虎你亲自去盯着那个俘虏,人不能死了,更不能让他跑了或者自尽。”
“袅袅,你立刻回信给陈老三,让他顺着张府下人那条线再挖深一点,张启元最近到底跟谁见过面,什么时候见的,说了什么,越详细越好,事无巨细,我全都要知道。”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程袅袅站起身,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裙摆随之轻轻一晃,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小腿。
她侧过头冲李默眨了眨眼,笑得有那么点坏心思。
“我说王爷大人,您这忙归忙,也别忘了顾着自个儿的身子。瞧瞧你这脸色白的跟纸糊似的,可别还没把敌人收拾利索了,自己先累趴下了,那多不划算。”
李默没什么表情地瞥了她一眼,语气谈不上好:“管好你自己,少替我操心。”
程袅袅不满地哼了一声,也不再多说,转身轻快地往外走,步子灵活得像只准备去偷腥的猫。
赵虎也咧着嘴,乐呵呵地跟了出去,嘴里还兴奋地嘀咕着辣椒水听起来确实比饿肚子管用。
书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李默一个人。
他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着桌面,目光沉沉地落在桌角那块带着血迹和“张”字的破布上。
张启元,刘德残党,蜀地,刺杀……这些线索像一根根散乱的丝线,正在他脑子里慢慢地交织试图编成一张网。
可这张网似乎还不够密实,总觉得中间缺了最关键的那几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