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已经持续了一天一夜,细密的雨丝将整个庭院笼罩在朦胧的水雾中。
檐角的铜铃在风中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羂索坐在昏暗的和室里,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棋盘。
黑檀木棋盘上,黑子与白子交错纵横,在烛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十天前的那场会议还历历在目。
真人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就坐在现在空着的那个坐垫上,翘着二郎腿把玩人类的手骨标本,信誓旦旦地保证会在行动前回来。
现在想来,那或许是他最后一次见到那个总爱把“人性实验”挂在嘴边的蓝发咒灵。
“被五条悟祓除了啊……”
他轻声呢喃,嘴角却浮现出微妙的笑意。
烛火在眼底跳动,将那道横贯额头的缝合线映照得愈发狰狞。
“真可惜,早知道……”
早知道就该直接吸收那个蠢货,而不是贪心地等待它觉醒领域。
一个连领域都还没有觉醒的伪·特级跑去跟人家当世最强杠上,那不是纯纯厕所里打灯笼——找死吗?
隔壁房间传来漏壶压抑的怒吼和什么东西被熔化的刺啦声,花御低沉的劝导声夹杂其中,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羂索饶有兴味地侧耳倾听,这些特级咒灵的情绪波动比他预计的还要强烈得多。
有意思。
咒灵也会产生情感?还是说只是物伤其类?
等到隔壁的动静渐渐平息,他才不紧不慢地起身,从容地整理了下衣襟,轻轻叩响了房门。
屋内早已一片狼藉不成样子,榻榻米被烧出数个焦黑的窟窿,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焦糊的气味。
羂索毫无意外地移开视线看向自己的合作伙伴,漏壶的脸上写满未消的愤懑。
“聊聊吧。”
他语气平和地说道,率先转身回到和室。
茶桌旁四个坐垫依旧保持着十天前的摆放,只是其中一个已经永远等不到它的主人了。
说好出去透透气散个心就回来的真人一去不复返。
毕竟,谁也没想到真人居然会在电影院和五条悟撞了个满怀。
愚蠢。
但更愚蠢的是,剩下的特级咒灵们竟因此萌生了动摇。
漏壶的岩浆在体内翻涌,头顶的富士山头不断喷出滚滚白烟,花御的枝条无意识绞紧,尚处于咒胎阶段的陀艮面部触须剧烈颤动,在阴影中划出不安的轨迹。
哪怕他们也不是很喜欢真人那种轻浮不着调还总是喜欢往人群中钻的德性,但说到底他们才是同类。
而眼前这个占据着人类躯壳的怪物,从始至终都在欺骗他们。
托五条悟当初大闹咒术界的福,所有人都知道咒灵操术使夏油杰尸体被盗,他们自然也清楚了眼前的人不是夏油杰本人。
这个顶着他人皮囊的诅咒师,所谓的“合作”从一开始就充满谎言。
谁又能保证他的“大业”会一直和他们方向一致?
对于这群几乎把心思全写在脸上的特级,绢索毫不在意地掀了掀眼皮。
只要在他的掌控范围内,哪怕它们心里有再多的想法都无所谓。
“计划照旧。”羂索抚过额头的缝合线,声音温柔得像在哄孩子,“我清楚你们现在心情很复杂,但是不要忘了……”
他刻意停顿,目光扫过每个咒灵,“我们的盟友还在等着宿傩的手指呢。”
特级咒灵们沉默着。
人类终究是人类,那双藏在怪刘海下的眼睛,永远在算计着他们看不懂的东西。
羂索微笑着目送他们离去,指腹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
蠢动也好,猜忌也罢,只要还在棋盘上——
就都是好棋子。
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大业!
如是想着,他脸上的笑容倒是愈发和煦。
羂索精心策划的入侵计划,在交流会如火如荼展开时悄然启动。
他透过安插的眼线实时监控着赛场动向,当确认所有教师都集中在观战室,五条悟的注意力也被乐岩寺嘉伸吸引后,终于露出了冷笑。
毕竟,毕竟偷家这种事还是要背着点人的。
主要得背着点五条悟。
那家伙的六眼简直就是作弊,得等到他把注意力放到别处的时候再搞事。
结果刚接触到高专结界就变了脸色。
这玩意十多年没有改动了,现在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全新升级了!咒力回路复杂得令人目眩!
就像是在特意炫技一样。
好在他不是靠着自己的结界术知识死磕。
羂索庆幸地掏出早早准备好的一柄匕首,反手握在掌心在看不见的结界上一划。
一道口子豁然出现,然后顺着他的动作逐渐扩大。
等扩大到半人高的时候,匕首表面开始龟裂,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麻烦。”漏壶小声抱怨着,头顶的火山口冒出几缕青烟。
一个光头诅咒师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米豆腐”后斜了它一眼:“低声些,难道光彩?”
漏壶瞪圆眼睛:“你……”
“动作快。”羂索没去理会他们无聊的口头争执,低声催促道。
等到人都鱼贯而入后,匕首终于碎成齑粉消散在风中,他也顺势一个侧身滑进即将闭合的裂缝,衣角差点被结界卡住。
漏壶和花御负责在交流会现场制造混乱,带来的诅咒师们则负责牵制高专的教师。
而羂索和里梅,则直奔忌库。
——本来这个任务该是真人去完成的,但是没办法,谁让它出师未捷呢?
好在他们顺利找到了忌库的位置,甚至没费太大力气就破解了外层的结界。然而——
空的。
一根宿傩手指都没有。
里梅秀气的眉头紧蹙,声音冷得像冰,“难不成他们已经给那个小子吞了?”
“不可能。”羂索语气平静,但眼底闪过一丝阴翳,“如果虎杖悠仁已经吞下足够多的数量,他现在根本保持不了清明。”
——那是源自灵魂层面的绝对压制,没有任何侥幸可言。
他们如果想要保护好虎杖悠仁的话,就只能循序渐进让他吞下手指。
否则,谁也不知道他在第几根手指时会彻底压制不住两面宿傩。
到时候迎接他的,只有死亡。
唯一的解释是……
“他们转移了存放地点。”
里梅低声道,随即脸色微变,“等等,他们怎么知道我们会来?”
羂索没有回答,但额头上那道缝合线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冰冷。
“走。”
——然而,他们刚踏出忌库,迎面就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hello~”
轻快的嗓音从头顶传来,两人猛地抬头——
五条悟悠闲地坐在他们正前方一座寮舍的房檐,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懒洋洋地挥了挥。
“现在想走,是不是有点太晚了?”他歪了歪头,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不留下来吃个午饭吗?我请客哦。”
里梅的手指瞬间凝结出冰霜,而羂索的眼神彻底沉了下来。
——他们被算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