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月洞门,谢瑶往自己的淑兰院飘去。可还没到淑兰院,她就看见穿一身鹅黄色齐胸襦裙,梳着双环望仙髻的阿瑶,在两个丫鬟的簇拥下往前院走去。
谢瑶一愣,阿瑶今天要出门?
谢瑶想了想,最终只能叹了口气,她实在想不起来了。她出门虽然不算多,但一个月总要有那么几次。除了和张梓禁初遇的那天让谢瑶的印象太过深刻,其余时刻,她怎么可能记得住?
犹豫了片刻,谢瑶还是跟了上去。
跟着阿瑶坐上马车,行了一路。最后马车停在了运河边。今天的运河格外热闹,官员家眷、商贾、普通百姓等都出现在了这里。
在人流中,谢瑶还看到了孟建飞和孟甘棠兄妹。
谢瑶恍然大悟。八年前,他第一次遇到张梓禁以后,一直有些心神不宁。当天和她爹吃晚饭的时候,就被外粗内细的谢明理看出了不对劲。正好两天后就是端午,谢明理那天又和人约好要谈生意,没法陪谢瑶。于是他建议谢瑶约梦甘棠去运河边看划龙舟。谢瑶虽然兴致不高,但她不想服了她爹的好意,所以最后还是去了。
运河边的人太多,两个女孩子不安全,所以最后孟建飞也陪着她们去了。
“都怪张梓禁。你那小破院一点过节的气氛都没有,害得我差点忘了今天是端午。”谢瑶不满的嘟囔着。
孟建飞护着两个姑娘,略微艰难的走到河边。
运河上,几艘龙舟齐头并进,咬的都很紧。岸边的人们欢呼尖叫着,气氛十分热烈。
“快啊快啊,人家要超过你了。”
孟甘棠大喊着,兴奋的小脸都红了。
孟建飞怕她掉下河,无奈的抓住她的衣裳。
孟建飞今年二十岁,生的高大俊朗,一双眼睛更是明亮有神,给人一种很干净的感觉。他虽护着自家妹妹,但眼神却一直都在一旁有些心不在焉的阿瑶身上。
谢瑶见此,叹了口气。三年后张安替张梓禁向她提亲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劝她不要嫁。孟建飞更是表达了对她的喜欢。那时候谢瑶才知道,被自己一直视为兄长的孟建飞竟然喜欢她。
当时的谢瑶是惊讶的,根本就从未想过这个可能。可如今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再看,有些事情,早已很明显了不是吗。
可谢瑶当年心系张梓禁,自然给不了他回应。哪怕现在被张梓禁伤透了心,谢瑶仍然给不了孟建飞回应。
人人都说,她和孟建飞青梅竹马、知根知底,门第也相当,简直是天作之合。可孟哥哥很好,应该找一个他喜欢,也喜欢他的姑娘。总之不该是谢瑶这种心里有别人的女子。
“快看快看,小白船真的赢了耶。我就说它会赢的吧。”
众人的欢呼和孟甘棠兴奋的喊声,惊醒了神思游离的两人一鬼。
“怎么了?”
阿瑶离孟甘棠最近,听到她的声音,不解转头,目光中全是疑惑。
“小白船赢了啊。”孟甘棠说。
谢瑶也回过神,放眼望去。只见龙舟赛已经分出了胜负,一条绘有白色龙头的龙舟夺得第一。众人都在为它欢呼。
……
“阿瑶,你今天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的?”
看完龙舟赛,几人去京城有名的醉月楼吃端午宴。坐在包厢里,孟甘棠关心的问阿瑶。
“没事啊。”阿瑶强笑道。
孟家兄妹都看出了她的勉强,也都很是担心。
谢瑶见了,又叹了口气。本来是想找她爹疏解一下情绪的,没想到现在心情更难受了。
还好,跟着阿瑶三人尴尬的吃完一顿饭,她终于可以回谢家了。
回到谢家淑兰院,阿瑶直接回了屋子,对着那幅没有具体五官的少年画像发着呆,下人们一脸的担心,却又不敢多问。
谢瑶心绪繁乱,虚虚的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看着院子里熟悉的一草一木。
这一坐,就坐到了晚上。让谢瑶些许安慰的是,谢明理回来了。
陪父女俩吃过晚饭,又看着谢明理一脸担心的和阿瑶说了会儿话。谢瑶终于可以跟着父亲到他的院子了,暂时逃离阿瑶的愣神,忘记张梓禁那个冤家。
“爹,我最近发现张梓禁和我想的不太一样,他好像也有不少迫不得已。我怀疑他以前就喜欢我,可这怎么可能呢?我好像没那么讨厌他了。……”
这一夜,谢瑶蹲在谢明理的床边,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本该是很感人的画面,可谢瑶现在是灵魂,画面不免就有些惊悚了。不过不管是感人还是惊悚,谢明理都是看不到也听不到的。
……
天光大亮的时候,谢瑶不出意外的回到了张梓禁身边。但她的心境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谢瑶神清气爽的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发现张梓禁已经醒了。他躺在床上,眼睛睁着,望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
门外有几个下人在说话,谢瑶听得清清楚楚,他们说:
“昨日宫里在太液池举行了龙舟赛,侯爷、夫人和几位公子小姐都去了,大公子怎么没去啊?”
“嘘,小声点儿,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侯爷怎么可能带大公子去宫里,他可是灾星啊。”
“灾星”这两个字,那人用的是气声。要不是现在的谢瑶是灵魂,她也根本听不见。
“小蹄子,说什么呢。太闲了是吧?还不去干活。大公子病了,如何入宫?再敢乱嚼舌根,小心侯爷和夫人治你们个非议主子的罪名。”
一个老年嬷嬷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她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谢瑶还是听出了她的疾言厉色。
谢瑶看向张梓禁,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没听到外面几人的谈话。但看着他时不时转动的眸子和越来越冷的眼神,谢瑶就知道,张梓禁和她一样,把外面几人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
谢瑶突然就有些难过,昨日的大街上、谢家,还有昌平侯府都张灯结彩,可张梓禁待的这个小院好像被遗忘了,冷冷清清,除了一屋子病号,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