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良这两年年景不好,前年南边大水,去年北边又干旱。今年春天,雨水也少。别说北边了,就连京城周边的庄户人家也受到了影响。于是钦天监监正提出,让嘉佑帝亲自求雨。祈雨庙的修建事宜就提上了日程。
张梓禁身为营缮司员外郎,要负责祈雨庙的修建工程,工匠、物料的管理和筹备。加上同僚的刻意排挤和打压,本不该是他的活也交给了他,张梓禁最近更是忙的脚打后脑勺。平时两三天都不一定回来一趟。难得回来,也是在书房忙到半夜。对阿瑶自然也就冷落了。
红杏就是这时候开始作妖的。红杏和碧桃都是谢明理从小就给阿瑶挑好的。红杏比碧桃漂亮、晓事,在阿瑶那里也更受喜欢。所以陪阿瑶嫁到昌平侯府的时候,红杏想着的就是做张梓禁的姨娘。若以后不知被随便许了个什么小厮下人的,那她的孩子将来也只会是个伺候人的。红杏自认除了家事,没什么比不上阿瑶。她自然是不甘心一辈子如此的。
红杏虽然是个有野心的,但她也不是个糊涂的。她很清楚,主母有孕之前,她不该动心思。可陪着阿瑶在昌平侯府半年多,她也算看出来了,大公子根本不在乎阿瑶。如果她不争一争,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做大公子的姨娘呢。大好的年华就那么几年,红杏可等不了。
她倒没有蠢到第一时间就去找阿瑶,而是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找各种理由替阿瑶去给张梓禁送东西。
可惜张梓禁是真的忙,红杏每次来,他连看都没时间抬头看一眼。反倒是林遥,总觉得大少夫人身边这丫鬟最近不太对。张梓禁忙,他平时又见不到阿瑶,于是他只能隐晦的提醒碧桃。
“碧桃姑娘,最近红杏姑娘打扮的挺好看啊!”
可惜碧桃没能领会他的话,反而直接顶了回去。
“穿的好看怎么了?关你什么事?红杏可看不上你。”
林遥:“……”
他一脸无语的连连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如今大公子在书房的时间多,红杏姑娘穿那么好看,还整天往书房跑不合适。”
碧桃一愣,当时没说什么,但还是把这话记在了心里。可她没有把这件事捅到阿瑶那里去,而是私下里提醒了红杏。
红杏心下一惊,当时强笑着敷衍过去了。可她也知道,这样是不行的了。她得和阿瑶说一声,过了明路才行。阿瑶性子软,对她又足够信任,这件事未必不能成。
……
谢瑶到现在都记得,那天红杏是怎么和她说的。
“大少夫人,最近大公子不怎么来啊。”
当时的谢瑶听了这句话,也蹙起了眉头,满是愁绪。
“大户人家的夫人,若是自家爷不爱来正房,就会给自己的心腹开脸。少夫人,奴婢愿意为您效力。”
红杏重重的一个头磕下去,看着还真像那么回事。
谢瑶想起当年这一幕,如今只想冷笑。不光是笑红杏,更笑他自己。
张梓禁这段时间这么忙,当时的她不知道吗?不,她知道。可她还是答应了红杏。为什么?因为她害怕,她不安。她觉得张梓禁不喜欢她,不管他忙不忙,都不喜欢来自己的屋子。所以红杏这样一说,她竟然就动了心思。在这件事上,谢瑶怪不得任何一个人,只能怨自己。
阿瑶当然是不知道多年后的自己是怎么想的,她只知道现在的她是真的很难过。那天晚上,她睁着眼睛到天亮。枕头上,是一片如诗的痕迹。她到底经历了如何的内心挣扎,如今已经不可知,但在几天后,好不容易见到张梓禁,她就这样低着头,嗫嚅着把话说了出来。
张梓禁听到阿瑶的话,手中端着的茶杯猛地一滞,茶水险些溅出。他缓缓抬起头,双眼瞬间布满血丝,直勾勾地盯着阿瑶,眼中的怒火如即将喷发的火山,却又被他强行压抑着,熊熊燃烧在眼底深处。紧抿的双唇微微颤抖,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嘶吼出来,最终却是静默无声。他就那样死死地盯着阿瑶,时间仿佛凝固。他的目光里,愤怒、悲伤、难以置信交织在一起,每一丝情绪都被无限放大。
许久之后,张梓禁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翻涌的情绪。当他再度睁开眼,那双眼已变得空洞又死寂。他看了阿瑶最后一眼,像是要把她此刻的模样刻进心底。随后,他猛地转身,迈着大步离开,带起的风扬起他的袍角,只留给阿瑶一个孤寂又决绝的背影。
当年的阿瑶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表情。可如今的谢瑶却看到了。她的心就是一颤,那时候的张梓禁一定对她很失望吧。经年累月的相处,她对张梓禁失望过,岂不知张梓禁也同样对她失望呢?
阿瑶当时虽然不敢看张梓禁的表情,但她并不傻,很清楚张梓禁是什么意思。于是给红杏开脸的事就没有再提。她以为这件事就完了,可红杏却不是这么想的。
她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在张梓禁某次从外面回来之后,直接一丝不挂的躺在了他书房的小榻上。巧了,那天张梓禁回来的很晚,一回来就去了书房,直接睡下,而没有像平时一样看公文。于是他一掀被子,就看到了一个一丝不挂,含羞带怯的小丫鬟。
书房这样的地方,没有允许,红杏肯定是进不去的。她为什么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去呢?因为贾嬷嬷。
红杏是个聪明的,这么长时间了,她早就看出贾嬷嬷是余氏的人。她同样清楚,余氏不喜欢阿瑶。她就借着这个由头,攀上了贾嬷嬷及她身后的余氏。
阿瑶傻,什么都没看出来。可谢瑶仗着没人能看见她,把红杏这几天的小动作都看了个分明。讨好贾嬷嬷,向余氏表忠心,然后在贾嬷嬷的帮助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进张梓禁的书房。这桩桩件件,绝对不是一两日就能想到的。红杏肯定早就打着这样的主意了。
谢瑶恼恨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其实那天晚上,张梓禁还没来得及脱衣服,两人根本什么都没发生,张梓禁完全可以让人把红杏拖出去,根本不需要吃下这个哑巴亏。至于被看光了身子?一个丫鬟,不知天高地厚的想爬主子的床,被看光了算你活该。张梓禁没把人打死,就算是格外开恩了。可张梓禁却偏偏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