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张梓禁身体好,还是寒青之毒的特性如此,到周光带着大军回京的那天,张梓禁除了面色苍白了些,比旁人怕冷了些,竟看不出任何不妥。所以军中知道他中毒的人根本没几个。而且不知张梓禁出于何种心思,他竟然放任了周光把他中毒的事压了下来,连给嘉佑帝的奏报都没有提及此事。
谢瑶虽自认了解张梓禁,但她一时半会儿的也想不通他这是为什么。直到林遥问了张梓禁这个问题,谢瑶才知道了他的想法。
“既然没有解药,说出来也徒增烦恼,何必呢?回去了问问老和尚,如果他也没办法,说了就更没用了。”
张梓禁虽然没说会让谁徒增烦恼,但谢瑶知道,他多半说的都是自己。心中感动的同时,她不由更加坚定了要救下张梓禁的决心。
她不知道的是,张梓禁不把事情捅出去,固然是不希望阿瑶和李成责等人担心,但这不是全部的理由。
嘉佑帝把他派到前线,其实也是想给他个教训。如果他死了,嘉佑帝也不会在意。所以让嘉佑帝知道他中毒,他非但不会有奖赏,嘉佑帝说不定还会高兴呢。既然如此,又为何要让对方得意呢?倒不如趁着这时候,打李成禹等人一个措手不及。
至于以后,他能活当然最好,若他活不了了,阿瑶也不会受他牵累了。半年的时间,足够他向张安、余氏他们复仇了。还有李成责,他已经坐稳了现在的位置,其他的事,自有他替自己做了。
谢瑶可不知道张梓禁想了这么多。总之七月初的时候,张梓禁一行人终于抵京。
众将士德胜还朝,百姓们夹道相迎。张梓禁一身秋衣掩盖在甲胄之下,走在队伍中,没人注意到他的脸色过于苍白了。
随后跟着周光入宫述职,在宫中参加庆功宴,应付那些各怀鬼胎的人。等张梓禁出宫的时候,他已经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腿脚了。试了两次,他差点没翻上马。
“公子,我去叫马车吧。”林远心疼的说。
“不,不用了。”
张梓禁的牙齿都打着颤,声音也模糊不清。
“侯爷他们也太过分了。一整天了,连辆马车都不安排。”林远委屈的说。
林遥什么都没说,只默默的帮张梓禁牵马。
三人踏着月色回到昌平侯府的时候,各院都要休息了。张梓禁回了绿柳居,直接去了书房,没有打扰阿瑶。
他不知道,谢瑶因为进不了宫,所以一到京城就直接飘去了红叶寺。可去了才知道,静虚大师根本不在。听了小沙弥们半天的墙角,他才知道,静虚大师竟然外出云游去了。
谢瑶敢肯定,这老和尚绝对是故意的。这么多年了,她就没听说静虚大师有出外云游的习惯。怕是知道自己和张梓禁会去找他,所以才故意避开的。
不过谢瑶是不会因此怪静虚大师的,大师曾说过,他帮他俩,是要背因果的。静虚大师一把年纪了,如果他救了张梓禁,怕是会影响到他老人家的修行。他已经帮了自己许多,谢瑶没资格要求他什么。
只是这下,谢瑶就犯起难来。她现在是灵魂,碰不到任何东西,所以寒青之毒的解药方子,不是她现在想看就能看的。必须等有人翻看,她才能看到。可是谢瑶记得,那张方子在犄角旮旯里,一年到头那些太医、杂工们也不一定能翻一次。与其等他们看,不如等她自己回到身体里再说了。
……
第二天,张梓禁没有去正房,而是直接去找了张安。他和阿瑶这对小夫妻,明明同处一室,却从张梓禁回来到现在都没见面。
前院张安的书房,张梓禁和张安对面而坐。说来也好笑,张梓禁现在在这里,张安再也不敢让他站着,更不敢随意呵斥他了。
“你既然回来了,就想办法把谢氏留下吧。”
听到这话,张梓禁忍不住冷笑。看啊,自己好不容易从前线回来,张安没有一句关心,反而命令般的给他安排任务。最重要的是,张梓禁可以肯定,张安让他留下谢瑶,绝不是因为关心谢瑶,而是为了谢家的钱财。
想到这里,他毫不留情的道:
“当初我们家如何对待她的,父亲你清楚。现在又恬不知耻的想留下她,我可做不出这样的事。”
“你……”
张安强忍了怒气,到底没有发作。他觉得这个儿子就是来克他的,他俩没有一次是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的。
“你可知,为父也是为你好?”
“呵。”
张梓禁笑了,笑的苍白的脸上都腾起了两抹红晕。
“哈哈哈。这么说,我还要多谢父亲了。”
说完,他语气陡然一变,脸色也瞬间冷若寒霜。
“可惜儿子福薄,消受不起。我也不是你,要靠一个女人来为自己的试图铺路。”
他顿了顿,在张安发怒之前,说了最后一句话:
“不过我还是要多谢父亲,您让我下定了决心,我要和谢瑶和离。”
……
张梓禁从前院往绿柳居走回去的时候,在绿柳居门口见到了正准备出门的阿瑶。两人四目相对,却谁也没有开口。
待双方走远,碧桃才担心的问阿瑶:
“小姐,你怎么不和姑爷提和离的事呢?”
她现在真的很害怕,怕阿瑶又后悔了,小姐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现在可不能半途而废了。
“要说的。”阿瑶说。
现在张安和余氏正在就她的嫁妆和她掰扯,或许是对昌平侯府的滤镜碎了,阿瑶第一次发现,家里最道貌岸然的公爹张安才是最不要脸的,竟然觊觎她本就所剩不多的嫁妆。谢明理说了,自己尽管回家,嫁妆和之后的事都由他解决。但自己让父亲操心的事太多了,阿瑶这次想自己解决。如果解决不了,再找她爹不迟。
所以和张梓禁和离的事,要等嫁妆掰扯明白再说。这不,她现在就是要去找余氏说此事。
这一等,就又等了半个月。不仅阿瑶在忙,张梓禁也一样。见李成责,和他在朝中设计周光,防备嘉佑帝再次朝他下手,张梓禁也一日不得闲。整个侯府和朝中,竟无一人知道他身中剧毒。只有林家兄弟知道,七月的天,他们家公子身上的衣被却一日厚过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