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千里。
他穿着一身白色短袖,左边胳膊上还缠了一截纱布,显然是伤还没好全。
他手里抱着个小纸箱,里面传来了芦丁鸡的鸣叫声,尖锐并且连续不断。
匡千里显然有些慌张。
“别叫了别叫了。”他拍了拍纸箱,偷偷摸摸,小声告诫,“一会儿你把坏人引来就完蛋了,姓乔的知道不,把你弄回去做鸡汤。”
一边说,还一边往山下跑,平时他应该也是这样,抓走猎物就飞快回家。
在乔雪君和小木匠山上之前他就下山了,所以从来没有碰见过。
乔雪君皱眉,有些疑虑,他难道就不怕遇到疯牛病?
乔雪君摸了摸自己腰间的小皮革口袋,从里面拿出了那柄弹弓,又摸出几枚钢珠,但才刚碰到那沉甸甸的硬钢珠,她就想起了王涓风,王涓风把小木匠的药都给出来了。
看在王涓风的面子上。
乔雪君松手,放回了钢珠,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了几枚小石子。
上了弹弓,拉满,对准了匡千里的脑门。
自从上次和赵老二家对峙过后,乔雪君对于弹弓打人这件事有了更精进的技术。瞄准,拉开弹弓,松手!
“哎哟卧槽!”匡千里摸着脑门,被打得嚎叫一声,捂着脑袋朝着乔雪君的方向看过来,而乔雪君已经上好了第二枚石子。
匡千里看见是乔雪君,对方还整了个弹弓对准自己,顿时瞳孔地震,整个人都僵住。
那把弹弓……别人不知道,但是常常在户外混的匡千里却很清楚,那把弹弓是在业内公认的杀伤力大,之前有业内人士测评过,一颗钢珠子弹射出去,能连续打穿三个脉动瓶子,换句话来说,打穿人的头盖骨也不在话下。
所以他立刻就感觉头上悬着一把刀,要人命的那种,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而且还不止乔雪君一个人,还有另外一个矮矮的女生,对方牵着一条狗,狗小小的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女生手里抱着一把电锯。
……都是什么人啊!
乔雪君举着弹弓慢慢靠近,停在了离匡千里还有几米远的位置,看了看他手里的箱子,语气威胁:“蹲下。”
匡千里老老实实地听话蹲下。
连兜里的匕首都没来得及掏。
他今天毫无防备!本来连续七八天他都来的,偷了东西就走一点问题都没有。而且他每次过去,那些陷阱还都在原来的地方没挪动,他还以为乔雪君根本就没发现他动手!可谁知今天刚好撞到了乔雪君的枪口上。
乔雪君平时根本来得没那么早,匡千里还特意关注过,从王涓风的诊所顶楼往外看,刚好能看到这条山路,所以观察了一段时间后他就发现了乔雪君的出行时间。
每次他都提前乔雪君一个小时上山,拿了猎物就跑,完全和乔雪君错过!
蹲下的姿势并不利于反击,看到匡千里蹲下,乔雪君微微放下心来:“说,你怎么发现我们在山上设置了陷阱的。”
对于匡千里偷走她们猎物的动机乔雪君并不关心,这个时候,偷东西实在是一件不用解释动机的事情,猎物在那里,伸手就能拿,谁看到会不动心?谁看到会忍住不拿?
就是乔雪君自己遇到这样的情况都忍不住。
但乔雪君关心的是匡千里为什么对她们的行程那么了解,每次都能避开他们,如果匡千里能做到,那是不是其他不知道是谁的人,也能用同样的方式做到?
匡千里抱着纸箱蹲地上,抬头看着乔雪君。
乔雪君还拉着弹弓对准他,一点也没放松。
匡千里心里直呼倒霉,伸手指了指乔雪君山路的旁边几百米位置的居民楼:“那里就是滴水涓流的诊所。”他说着,又道,“就是王涓风医生。”
滴水涓流是王医生的网名,他们算是网友关系,或者说王涓风算是他的粉丝,他们对彼此的网名更加熟悉。
“站在她家楼顶可以看很远,看到山路上的你还是很清晰的,早点起来盯着就能看个差不多。”
乔雪君往他指的地方看去。
果然,那个地方是居民区,其实离得挺远的,看上去那些居民楼都小小一座。要是说从那里看来能看到这条山路的情况,也是合情合理,毕竟这些事小地方,地广人稀,没有高楼林立遮挡视线,视野非常开阔。
匡千里继续道:“你们上山来安装陷阱的那天,其实我已经先到山上了,然后我发现有人在我后面来了,就躲进了山洞里面,看到了你们的陷阱。后来我在涓流的楼顶上观察了你们那几天的下山时间。”
匡千里又补充道:“我最开始上山去就是去找肉的,伤口恢复需要补充蛋白质,我受伤太严重了,那刀伤好不了,恢复太慢还有感染的风险,但是现在没地方搞肉只能上山。”
他的语气还很委屈,非常刻意地提醒,是乔雪君先把他的胳膊捅伤了,他才会上山去偷她们的猎物的。
乔雪君还在看那片居民区,离得太远了,之前乔雪君真的没有关注过。
那里并不仅仅只有王涓风的楼,还有别的楼,一看望去又十多家并排的。如果王涓风那里能看见,别的肯定也能看见,十多户人家,会有多少人注意她们?
乔雪君细细想来简直可怕。
毕竟她每次下山都不是空手而归的,至少也捡了柴火,然后是捕捉的猎物,有时候还会发现一些存活的小菜苗,比如野番茄、野辣椒的苗,她发现后都会移植回去。这几天还搬了许多竹子回家,如果都被别人发现,很难不会招致祸端。
毕竟怀璧其罪,为了一株番茄苗来打家窃舍并不是没可能。
以及,会不会有人掌握了小木匠和她的行踪,趁着她们出门上山的时候进入房间潜伏,偷东西?
想到这里,乔雪君几乎想要立刻折返。
但她又劝自己冷静下来,不一定被人发现了,这几天都没出事,之后再好好安排,一定没有问题。
“你偷窥我们的时候,那周围有没有别的人在偷窥我们?”强自冷静下来后,乔雪君才继续看向匡千里,但是才问出口她又改口,“算了,换个问题,这几天你偷了我们多少肉?”
第一个问题匡千里不一定会说实话,但就算是实话,也未必是真相。
如果他没看到别人,也只能代表他没发现别人,不代表真的没人偷窥。所以乔雪君直接换了个问题。
但匡千里两个问题都回答了。
“我看的时候,特意关注过,没有什么人像我这样,早上起床了去楼顶看别人的。我上山的时候也会时不时朝那边了望,也没发现过异常,应该没有吧。”
第二个问题,他犹豫了会儿,磕磕巴巴道:“我就捡了你两只鹌鹑,都吃了。”
鹌鹑,说的应该也是芦丁鸡。
才两只?
乔雪君冷笑一声:“你确定?”
“……还有两只兔子。一只野鸡,一只猫头鹰,黄鼠狼,”匡千里闭着眼睛交代,“别的还有老鼠啊蛇啊!真的,就这些了!”
乔雪君不置可否:“还给我。”
匡千里:“……”
还?怎么还,能吃的都吃完了。
乔雪君挑眉:“不想还?”
配合着乔雪君,小木匠还把电锯打开,发出了嗡嗡的工作声。
匡千里头皮发麻:“我,我不是不想还啊,这不是都补身体了吗,实在是不剩了,本来还想养活试试的,但是第一天带回去的那只鹌鹑,直接被热死,带回家也养不了,所以后来都杀掉了吃肉。”
“况且,也不是我一个人吃了,王医生也吃了。”匡千里听乔雪君没说话,又念念叨叨地抱怨道,“你们还不是哄着涓流把药给你们了?虽然你们留下了三个牛肉罐头,但是那药比牛肉罐头贵那么多!”
乔雪君没说话。
因为匡千里说得没错,按照原本的价格来说,那几针狂犬加上破伤风,确实比三个牛肉罐头贵。在末日,现在肉食稀少,所以牛肉罐头价格飙升,不能用之前的价值来计算。
但是,药剂在末日也是高价值的货物,用三个牛肉罐头能换到,确实也是幸运的。
所以,越努力才会越幸运,她乔雪君的幸运是她自己努力的结果,和匡千里有什么关系?
“我听说,你在山上发现了鱼虾,是吗?”
乔雪君问。
这几天她和小木匠上山,也会特别留意那些还存在的小溪流或者是小水塘中还有没有鱼虾,但是没有找到,连没有干涸的小溪流都没见到,更别说是溪水中的鱼虾。
匡千里装傻:“鱼虾?”
乔雪君:“你的涓流告诉我们的,你又想不承认了?”
小木匠又打开了电锯。
匡千里这下没办法了:“我可以带你们过去。”
乔雪君:“你只需要告诉我们在哪里。”
匡千里:“在隔壁山,山脚下有个山洞,从山洞进去有一条地下暗河,里面会有一些小鱼小虾的,但是……真的很难抓,还都小,没什么意思。”
主要是,这山上的生物本就是依赖山峰本身的独特位置形成了特殊的保护,不会太热,所以才能活下来,要是离开了山峰,没一个能活的!
有什么意义呢!
虾的繁殖能力强,他想方设法钓了几只虾,想养出来,但是搁水里一会儿就死了,捞起来还就差点熟了红了呢!
真的,太热了,离了山峰的动物根本活不了。
乔雪君:“把具体位置形容一下。”
匡千里就按照乔雪君的要求,重新把位置形容了一下,非常具体。
小木匠忽然道:“我知道是哪了,小时候去玩过躲猫猫!里面有一个小水塘。”
乔雪君也按照匡千里说的,把位置在系统地图上给标记了出来。听小木匠这么说,也更放心了,改天可以去看看。
乔雪君:“箱子放下,你人可以走了。”
匡千里可以把箱子放下,整个人开始拔腿狂奔,没一会儿就跑远了,速度快得连乔雪君都惊诧地看了会儿。
小木匠前去抱住那个纸箱子,从纸箱的缝里望:“有三只桂花雀儿,还有一只好小的青蛙。”
青蛙也抓回去?抓蚊子用吗?
现在天气热起来,外面确实是有蚊子了,但是地下避难所没有。
乔雪君:“你抱着这个箱子回家去,我上山去把猎物采收回来,电锯给我,我再弄点竹子回去。”
可惜,今天时间不够去那条河了。
小木匠惊异地看着乔雪君:“我现在回去?可是老大你一个人能搞定吗?”
乔雪君抿了抿唇,眉头深皱,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避难所总该有个人看家的,不说别人,就是匡千里,如果她们俩现在都上山了,匡千里回个头就都能看见,他趁着她们上山去偷家怎么办?
乔雪君可是亲自组织过偷家的人,知道家里最好别有空档期。
见乔雪君确认,小木匠也点头了,把自己的工具递给了乔雪君,抱着匡千里留下的纸箱:“那我带着刨子回家啦,老大你也要快点回来哦。”
乔雪君点头:“去吧。”
两人分头行动。
一个人的效率果然比不上两个人,乔雪君下山时,都有些束手束脚,带着一个纸箱,里面装了活的猎物,需要小心,她的柴火口袋中装着锯下来的几截竹子和圆木棍,也是地盘的,还有一大把电锯。
一个人,实在是有些捉襟见肘。
平时她和小木匠两个人上山,带走的东西比这两倍还多,还比这快,两个人搭配,效率也大大提升。
乔雪君带着东西回到自己家里时,都比平常更晚了些。
小木匠早就看着时间来接她,连忙把她手里的东西接过,但她的神情显然有些不太对劲,脸色有些发白,惊慌地左右看看,张了张嘴要说什么,却又没开口说话。
乔雪君心里一紧,进了屋,锁住门:“怎么了,你怎么这个表情。”
小木匠看着乔雪君,声音放得很低,生怕别人听见似的:“老大,我们家真的有人在偷看。”
小木匠一开口就快哭出来了:“今天我回来之后,把东西放回了下面,我看着已经快到10点,就上来接你,但是刨子一直叫,那个声音,一般他是听见有陌生人才会这样叫。”
小木匠更害怕了,但接着道:“我把刨子拴在一楼,上二楼天台,偷偷从竹子墙缝里往下看,我看到有两个男的站在围墙外面。有一个人手里拿着望远镜,往我们院子里看,另外一个男的手里拿了一把西瓜刀,念念叨叨的,但是我没听清他们说什么。我下来的时候,他们还在围墙外面没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