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两个孩子狼吞虎咽，却又小心翼翼地分享着每一块点心，苏妲己心里五味杂陈。
那些精致的糕点，平日里他自己都觉得是奢侈，此刻却只是两个孩子活下去的希望。
他耐着性子，等那食盒里的点心下去了一大半，两个孩子打着饱嗝，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虽然依旧脏兮兮的，但那双眼睛似乎亮了一些。
苏妲己这才放柔了声音，蹲在他们面前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姐姐陆琪，似乎缓过来了些，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又飞快低下头，小声回答：“我叫陆琪，这是我弟弟，陆天。”
“陆琪，陆天……”
苏妲己念叨了一遍，觉得名字挺好听，只是配上他们现在的样子，让人心酸。
“你们的父母呢？
怎么就你们两个？”
提到父母，陆琪刚刚亮起来的眼神又黯淡下去，她用力咬着嘴唇，不说话。
旁边的陆天年纪小，还不懂得太多掩饰，他摸着吃得圆滚滚的肚子，含糊不清地说：“爹爹……娘亲……饿……饿死了……”
饿死了。
这三个字像三记重锤，狠狠砸在苏妲己心上。
他知道饥荒可怕，历史书上冷冰冰的数字他见过，可从未想过，“饿死”这两个字会如此轻易地从一个五六岁孩子的嘴里说出来，如此平静，又如此残忍。
“是因为……闹饥荒？”
苏妲己的声音有些干涩。
陆琪点了点头，眼圈红了，声音带着哭腔：“家乡……好几个月没下雨，地里什么都长不出来……好多人都饿死了……爹爹娘亲把最后一点吃的给了我们，让我们往京城跑……说这里是天子脚下，总有活路……”
苏妲己沉默了。
天子脚下，活路？他看着这两个瘦骨嶙峋的孩子，再想想自己此行的目的——去向丞相求助，筹备银行，发行国债，解决国库空虚的问题。
原来，这空虚的国库背后，是无数像陆琪陆天这样流离失所，甚至活活饿死的百姓。
他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重了许多，不再仅仅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也不再是为了应付那个女魔头。
“京城……也不是那么好活的。”
他低声自语，随即抬起头，看着两个孩子因为吃饱而略显放松，却依旧带着不安的小脸，一个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
他定了定神，看着他们，认真地问：“那……你们愿不愿意跟着哥哥？跟着哥哥，以后每天都能吃饱饭。”
陆琪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难以置信。
她看看苏妲己这张过分好看、不像凡人的脸，又看看周围那些肃立的、气势慑人的侍卫，还有那顶华丽的轿子，小小的脑袋里充满了困惑和害怕。
这个哥哥……是认真的吗？
陆天却没想那么多，他只听懂了“每天都能吃饱饭”这几个字，立刻用力点头，小手还抓住了苏妲己的衣袖一角，仰着脸，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哥哥！真的吗？每天都有……刚刚那个……甜甜的糕糕吃吗？”
苏妲己被他逗得心头发软，伸手摸了摸他乱糟糟的头发，笑道：“对，只要你们乖乖听话，以后想吃多少有多少。”他看向陆琪，等待她的回答。
陆琪看看弟弟渴望的眼神，又看看苏妲己温和的目光，犹豫了很久，终于，她像是下定了决心，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勇气，重重地点了点头：“嗯！我们愿意跟着哥哥！”
周围的侍卫和宫人们都有些骚动，小林更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看到苏妲己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
皇妃当街收留乞儿，这事儿传回宫里，不知道要掀起什么风浪。
但眼下，主子已经做了决定。
苏妲己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心里却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行吧，带两个拖油瓶回去，女魔头要是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直接把我扔去喂狼……算了，先带回去再说，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
他心里嘀咕着，然后对小林吩咐道：“小林，先带他们去附近找个干净地方洗漱一下，换身衣服。动作快点，我们还要去丞相府。”
“是，爷。”
小林应下，连忙招呼两个宫人过来，小心地引着还有些懵懂和紧张的陆琪、陆天姐弟俩离开。
看着孩子们离去的背影，苏妲己转身，重新看向丞相府的方向。
刚才那点玩世不恭的心思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
这银行，看来是非办成不可了。
苏妲己在附近寻了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酒楼，带着人走了进去，打算边等小林他们，边打听些消息。
他这一行人，甫一踏入酒楼大堂，原本嘈杂的环境瞬间安静了至少一半。
跑堂的伙计、邻桌的食客，目光“刷”地一下全集中了过来。
没办法，苏妲己那张脸实在太惹眼，更别提他身上那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衣料，以及身后那群煞气腾腾、腰佩长刀、将他护在中间的玄衣女侍卫。
这阵仗，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快看快看！那就是苏皇妃吧？”
“我的天，比画儿上的人还好看……这皮肤，这身段……”
“嘘！小声点！没看到那些女卫的眼神吗？想找死啊！”
“啧，真是好命，生得这般模样，被陛下看中，一步登天了。”
“好命？我看未必，伴君如伴虎，何况是当今这位陛下……”
“不过听说他心肠不错，刚才还收留了两个小乞丐呢！”
“真的假的？这么善良？不像啊……”
各种议论声压得低低的，但还是断断续续飘进苏妲己耳朵里。
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忍不住吐槽：“看什么看，没见过美男啊？哦对，在这个世界，我这种可能就是顶级‘花瓶’吧……还是个被女帝圈养的‘花瓶’……”
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尽量忽视那些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刚才街边那两个孩子的脸，还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