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水的浪涛裹挟着未散的文气,鹿鸣台废墟上的残旗在暮色中猎猎作响。苍穹裂缝中的文道宫阙再度震颤,青玉阶上的裂痕被金芒填补,七十二盏青铜灯次第重燃。
“文道第二题——”
沧桑道音自宫阙深处炸响。
“政何以为先?”
五个篆字如血烙金,烧透了层云。玉阶下的诸侯谋士们同时屏息,此题看似宽泛,实则直指各势力治国根基。曹操的指尖无意识摩挲剑柄,袁绍的白狼旗卷起满地竹简残页,孙策的虎头湛金枪扎进甲板三寸。
“曹营毛玠,请战!”
毛玠的墨色官袍扫过焦土,袖中《刑名论》竹简凌空展开。
许昌诏狱的幻象轰然降临,铁链绞碎麦田金纹:“乱世当用重典!长安洛阳多年战乱,贼寇众多,正是曹丞相的连坐法平了祸乱,政以法制先!”
随着铿锵文字,法家的人群也是一阵骚乱,似是有赞同声响起。
袁绍阵营的田丰拍来拍许攸的肩膀,一脚踏碎玉阶,手中《邺城兵策》燃起幽蓝鬼火:“仁政?笑话!没有十万冀州精兵镇着,那些百姓早把粮仓搬空了!”
他广袖翻卷间,幻象中浮现袁军铁骑践踏流民营地的画面,“刀锋下的秩序,才是最大的稳固,政以兵权为重!”
此话一出,远处有战阵兵家用大刀碰撞盾牌以发出声音喝彩助阵。
江东楼船上,顾雍在孙策信任的目光下挑起长江水脉图:“孙讨逆取江夏后减免三年赋税,这才是收拢民心的仁政,自汉以来,儒家为首,儒之仁爱,养民爱民而!”
浪涛幻象中,山越部族献上稻种的画面与周瑜焚毁荆州粮仓的景象交替闪现,矛盾得刺眼,显然顾雍的以柔克刚并不能对于此前的鲁肃有一个有力的补充,索性扯过来了儒家大旗,也是有一番说服力。
“使君,该我们了。”
张昭捧着《泰山田亩册》上前想要再战,既然如今知道已经没有了每个人只能出场一次的限制,那么继续以民心对打万千也是不输,却被刘备抬手拦住。
荆冠垂旒扫落秋叶,刘备望着玉阶尽头若隐若现的宫阙匾额,掌心王气将半截麦穗镀成赤金。
“这一题,孤亲自答。”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杨修刚扶正的玉冠又歪了三分,许攸的狞笑僵在嘴角,连周瑜的琴弦都绷出个刺耳颤音,诸侯亲自下场文斗,自春秋战国后便再未有过!
\"使君三思!\"诸葛亮羽扇急摇,八阵图虚影在身后若隐若现,\"文道之争凶险异常,当年管仲舌战群儒后呕血三升,一国之君怎可身处险境。\"
“主公不可!”
庞统的涅盘火险些燎着刘备衣角,判官笔尖凝出荀攸疾驰的虚影,“荀公达他们距此不过三十里,何须如此。”
“等不及了。”刘备解下双股剑抛给陈到,草鞋碾过满地《九品策》残页,“文道裂天,大道无情,哪里能给我们留下这三十里时间。”
他指尖拂过腰间磨破的革带,正如当年在平原县分粮时,老农用麦秸编的那根。
诸葛亮额间龙纹映出宫阙深处翻涌的文气:“此局凶险异常,亮愿代主公……”
“孔明可知当年涿郡大旱?”刘备忽然轻笑,荆冠垂旒叮咚作响,“官府开仓放粮那日,有个人挤在人群里,领到人生第一捧粟米。”他踏上玉阶的刹那,怀中的麦穗突然生根发芽,“如今我想告诉天下人,什么是我们的道。”
青玉阶在刘备脚下绽开金纹,龟裂的地脉竟随着他的步伐愈合。第一级台阶亮起时,泰山学堂的晨读声穿透云层;第三级台阶震颤,琅琊港的船歌混着海浪翻涌;第七级台阶迸发麦香,豫州田垄间三千架曲辕犁同时破土!
“刘玄德疯了?”袁绍的白狼旗无风自燃,“诸侯亲自下场,输了可是要折寿的!”
曹操的倚天剑铿然出鞘,剑气劈碎半阙《屯田令》:“他在赌命!快拦下来!”
话音未落,东南山道忽有马蹄声如雷。荀攸的鹤氅卷着尘烟冲入鹿鸣台,身后三百青州学子,声浪震得玉阶簌簌落灰。
“展昭!你怎敢让主公涉险!”荀攸的玉笏板砸在青石板上,裂纹中渗出泰山黑土的腥气,“文道之争瞬息万变,若是王气有损……”
“若是王气有损——”展昭的白衣扫过满地狼藉,星火凝出刘备当年背着流民孩童渡河的画面,“使君也会说,值得。”
展昭的眼神闪过的是无限的自信,对于这个时空的,与众不同的刘备的自信。
刘备已踏过十九级玉阶。宫阙匾额上的“仁政”二字突然扭曲,化作万千饿殍虚影扑来。他怀中的麦穗猛然暴涨,根系扎进饿殍心口,竟将怨气转化为金灿灿的稻浪!
“仁政不在典籍,在民心。”
刘备的声音混着麦香荡开,虚影在身后交织。他每踏一步,王气便凝成一枚篆字:
第一步,“耕者有其田”——青州盐碱地蜕变成万亩沃野;
第三步,“居者有其屋”——流民营地的草棚化作青砖瓦舍;
第七步,“幼者有其学”——褴褛孩童握着《千字文》笑闹奔跑……
文道宫阙轰然剧震,二十四根盘龙柱上的上古铭文竟开始剥落。
“荒唐!这不合规矩!”毛玠的咆哮混着血沫飞溅。借着挟天子以令诸侯之策得以更进一步的游说之道本应该在这辩论之地大放异彩,却没想到文气刚刚凝聚成书册,书页便被王气灼穿,“文道之争岂容……”
轰——!
怀中的麦穗炸成赤金龙影。龙吟声震碎“仁政”匾额,漫天金芒如雨倾泻,落地即化为“民为君纲”四个百丈篆字!淮水两岸的流民突然福至心灵,无论男女老幼。
“使君仁德!”
此战无论胜负,刘玄德的君位,更进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