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教头,快救程答兄弟!”
“美髯公”朱仝眼见着这“豹子头”林冲杀来,悬着的心立刻坠下来大半,连忙喊了起来。
“豹子头”林冲的乌骓马掠过盾阵缺口,一跃而起,他身后的三百骑兵正从褡裢里掏出黑陶罐。这些浸透松脂的火油罐在阳光下泛着诡异彩晕,马鞍两侧的火把被疾风吹成流火赤链。
\"泼!\"
随着“豹子头”林冲的一声断喝,陶罐雨点般砸在铁锁连环阵上。
粘稠的火油顺着盾面铁桦木纹路蜿蜒而下,浸透了后方藤牌手背上的桐油蓑衣。
梁挺的象鼻刀刚要劈向程答天灵盖,忽见阵中兵卒脖颈上的五色丝绦被梁山骑兵丢出的火把点燃——那些浸透桐油的丝线,此刻成了引火的灯芯。
“豹子头”林冲之前并没有跟着“美髯公”朱仝和“三板斧”程答一起冲锋,不是他躲懒或者是害怕了,而是真的在观察着情况。
他发现这个阵,不但符合南方少数民族的标枪阵,外围的盾阵似乎是西军枪盾阵地战对付西夏骑兵的打法。
他也是立刻发现了这个阵法的不简单,所以一直在思考该怎么破阵。
“豹子头”林冲是看到了后面的标枪手很多人都拿着藤牌,才想出来了火攻的主意。
藤牌或者是藤甲这种防具虽说轻便,但是在制作过程之中是必须要用油类物质进行浸泡的,防御力虽高,但是其非常怕火,一点就着。
因此,“豹子头”林冲直接就想起来了当初后汉三国事情季汉丞相诸葛亮对付南蛮藤甲兵的办法——火攻,烧死他们。
此刻阵中已然炼狱,那些自幼同吃同住的梁家儿郎,此刻正被自己亲手浸制的藤牌反噬。
燃烧的圆盾边缘,狼牙钉上的蛇毒遇热蒸腾成青雾;铁斗镖的倒钩在火油中烧得通红,穿透同袍胸膛时竟烙出焦臭血洞。
最惨的是标枪阵,抛射的紫金标掠过火墙后变成流火箭矢,反而将自己前方的草地给引燃了,风向一吹,便化作了一股火向他们烧过来。
\"老将军,得罪了!\"
“豹子头”林冲的蛇矛破空声混在火海中格外凄厉,丈八蛇矛撕开浓烟,正撞上梁挺回防的象鼻刀九环铜吞口。
梁挺见到了这个场面,也只能丢掉了击杀那“三板斧”程答的机会,回过头来对付“豹子头”林冲。
火星迸溅间,两人座下战马同时人立而起——林冲夸张乌骓铁蹄踏碎燃烧的藤牌,梁挺的青鬃马则被火油泼中鬃毛,霎时变成嘶鸣的火团。
\"快救义父!\"
一个麻脸汉子吼叫着从火堆里滚出,残缺的藤牌仍死死卡在背上。
三个浑身是火的少年盾手竟用肉身撞向林冲马头,却被蛇矛挑起的燃烧的大盾拍飞。
梁挺的白须早已焦卷,老将却突然大笑起来,象鼻刀划过燃烧的麦田,刀风卷起满地星火:\"好个后生!这招火烧阵法,倒让老夫想起当年西夏劫营!\"
“老将军是出身西军的前辈,领教了!”
林冲暴喝一声,丈八蛇矛突然化作千点寒星,这是林冲的绝技\"暴雨打芭蕉\"此刻使来,每记矛尖都点在梁挺刀环铜吞口处。
第九声金铁交鸣时,象鼻刀头狼牙吞口崩飞,老将军终于露出破绽。
蛇矛毒龙般钻入空门,却在触及梁挺心口前陡然翻转——矛杆重重拍在其右腕,染血的五色丝绦应声而断。
梁挺手中再也握不住手中的象鼻子古月刀,大刀直接坠地。
“你,不杀我?”
梁挺很是诧异,因为林冲刚刚那一枪明明直接就能杀了自己,林冲却并没有这么做。
\"西军老卒不该死在我们炎黄子孙自己人的内斗之中,打异族而死,才算死得其所。\"
林冲反手挑飞两支暗箭,蛇矛卷过程答后领将其甩向亲兵,\"带程兄弟走!\"
梁挺点了点头,颇有赞许的眼神看着“豹子头”林冲,开口道,“好一句至理名言,可是老夫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饶了我一命,我可不能饶了你!”
“战阵之上,各为其主,老将军不服,林冲接招!”
“豹子头”林冲说罢,便把手中丈八蛇矛一挥,林冲非常清楚,眼前的老将梁挺实力本来就和自己有着不小的差距,更何况现在他还受伤久战,更不是自己的对手了。
“什么?你是林冲?可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豹子头林冲?”
梁挺当然是听说过林冲的名号。
“正是!”
“你既然也是吃过朝廷俸禄的人,何故背反朝廷!”
梁挺怒斥道。
“住口!”
林冲怒喝一声,打断了梁挺的话,蛇矛尖上的火油滴落在地上,燃起一缕青烟。
林冲望着眼前白发染霜的老将,忽然把枪尾重重插进焦土:\"梁老可知,林某这身武艺本该献给大宋边关,却落得这个下场!\"
燃烧的藤牌在两人身侧噼啪炸响,却盖不住“豹子头”屡嘶哑的吼声。
丈八蛇矛突然挑起半面燃烧的军旗,旗上\"任城县梁\"四字正在火舌中蜷曲:\"当年高衙内在岳庙调戏拙荆,我闻讯赶去,拳头离那厮鼻尖只差半寸——就这半寸,让我生生收了杀招!我林冲也曾唯唯诺诺,一心跟随朝廷,可是又换回来了什么?\"
梁挺刚刚捡起的的象鼻刀听了林冲的乎,现在微微下垂,刀背上九个铜环叮当作响。
“豹子头”林冲猛地喊起来,\"先是白虎节堂陷害我,然后刺配沧州路上,董超薛霸滚水烫我双足,野猪林里水火棍离天灵盖只差三指!要不是鲁师兄及时前来,我就没命了,即便如此这些我都忍得,还想着有朝一日回到东京城——\"
林冲的蛇矛突然刺穿燃烧的盾牌,将两个扑来的藤牌手钉在焦墙上,同时暴喝一声,\"可他们连沧州草料场都要烧成白地,就是为了烧死我林冲!\"
远处传来梁家军的哭喊,火烧的爆裂声此起彼伏,“豹子头”林冲的眼角却泛起血泪:\"那夜大雪压塌了草厅,林冲多再来山神庙屋檐,我缩在供桌下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却听着陆虞候说'管营吩咐了,烧成焦炭才好向太尉复命'。老将军可知,我林冲在他高俅和高衙内父子之中,如同一个臭虫,但也是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梁挺的白须在热浪中颤动,刀尖第一次出现犹豫。
林冲突然扯开战袍,指着自己脸上的文刺配印:\"朝廷?朝廷在白虎堂诱我持刀时,可曾记得我教过八千禁军枪棒?高俅在花厅画押流配文书时,可曾想过我替他训练的亲兵?可曾放过我吗?\"
林冲说罢,冲了上去,蛇矛横扫而过,将燃烧的梁字帅旗拦腰斩断:\"老将军要忠的君,在我娘子被高衙内调戏那日就死了!您要报的国,在陆谦笑着点燃草料场时就亡了!\"
林冲突然枪指北方,那里隐约传来契丹犯边的狼烟,\"如今这蛇矛饮的血,本该洒在雁门关外,却被逼无奈,为梁山泊饮血,这都拜高俅父子所赐!\"
梁挺的象鼻刀当啷坠地,老将望着满地焚烧的五色丝绦,忽然想起当年西军同袍临终托孤的眼神。
火海中飘来焦糊的麦香,恍惚间又见龙门县那八十亩金黄的麦浪——原来忠义二字,早被烧成了灰。
火墙彼端,幸存的梁家军正用沙土扑灭同伴身上的火焰。他们脖颈的五色丝绦大多已成灰烬,却仍在用山西土话互相呼喊。
当“豹子头”林冲的骑兵开始后撤时,这些满脸烟灰的汉子突然齐声高唱起龙门县的山谣,沙哑的调子混在毕剥燃烧声中,竟比厮杀声更令人胆寒。
血战间隙,梁家军阵中忽然响起三短一长的铁哨,正在后撤的藤牌手们闻声骤然变阵——七面青灰藤牌错落叠成莲花状,边缘狼牙钉相互咬合,竟在阵前筑起带刺矮墙,阻挡火势。
这招\"叠浪阵\"的默契,要追溯到山西龙门县那八十亩麦田。
当年梁挺从西军被革职还乡,把二十七户阵亡同袍的遗孀遗孤接来庄上。
这些在边关血泊里打过滚的孤儿,自幼便跟着梁挺在麦垄间练合击之术:秋收时用连枷练破甲劲,夏耘时使钉耙习勾连技,寒冬腊月拿簸箕当藤牌,在晒谷场上滚得满身冰碴。
如今阵前使铁链镖的麻脸汉子,十年前正是用草绳拴着秤砣打麻雀;那个独臂掷毒镖的少年,少时便能用残肢夹着镰刀割麦——他们脖颈都系着梁家特有的五色丝绦,那是龙门旧俗里\"义子结亲\"的信物。
这些人都是梁挺这些年收养的孤儿和战友遗孤,在梁挺老家龙门阵养大的。
\"坎位补三!\"
阵中响起带着山西腔的呼喝,两个少年藤牌手突然交叉换位,圆盾边缘在沙地上刮出新月弧痕——这招\"双鲤分波\"原是他们在黄河滩头摸鱼时练就的身法。
后方标枪阵更是精妙,十八支铁斗镖分作三叠泼出,镖影笼罩范围恰是当年麦场晒谷的方寸之地。
这些吃着梁家粟米长大的儿郎,闭着眼都能把镖尖钉进同伴三十步外举着的陶罐。
他们一直向前,掩护梁挺撤退,再次不避火势,组成了盾阵,挡住了林冲。
“林教头,我来助你!”
“美髯公”朱仝钢刀劈向盾阵缺口时,三个藤牌手忽然同时后仰,他们背上竟用牛筋绑着小型弩机,淬毒短矢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射出——这阴毒机关脱胎于龙门猎户捕狼的踏板弩,此刻在战场上成了索命符。
据说这玩意是当年龙门县出身的名将薛仁贵所创之物。
更可怕的是那些穿梭补位的步卒,前阵有人被“豹子头”林冲扫倒,立刻有两人从侧翼贴地滚来补缺,默契得仿佛共用一副筋骨。
梁挺的象鼻刀在阵中画了个圆,所有士卒突然齐声暴喝。
“义父!”
这声\"义父\"的吼声震得梁山军肝胆俱颤——林冲他们终于明白,眼前不是寻常官兵,而是三百个把阵法刻进骨血里的梁家儿郎。
当先冲阵的一个林冲亲兵刚砍翻一名少年盾手,就被四面八方袭来的解腕刀捅成筛子。
与此同时,雷横和梁天已经开始了分际阶段,
“插翅虎”雷横的镔铁朴刀劈在梁天马鞍桥上的刹那,火星在精钢吞口兽上炸出三尺金光。
这位原郓城县步兵都头咧嘴一笑,竟主动滚鞍下马,砸得黄土飞扬:\"小将军,马背上耍不开真功夫!\"
梁天拧身跃下战马,眉尖刀挽起九朵刀花,他这招\"龙门三叠浪\"来势凶猛,此刻刀尖却总差半寸够不着“插翅虎”雷横咽喉——那柄雷横手里的的朴刀在步战中活似柳叶,总能在刀网将合时从不可思议的角度荡开缺口。
步战,姜还是老的辣。
\"啊!\"
“插翅虎”雷横突然暴喝,刀柄尾端铜锤反敲梁天刀镡。
少年将军虎口发麻,眉尖刀险些脱手,却见朴刀已贴着地皮扫来。
他纵身跃过刀锋,靴底竟被削去半寸牛皮,落地时青石板路面上赫然留着三道新月斩痕。
两人身影交错如陀螺,“插翅虎”雷横的步战绝技\"地趟刀\"此刻尽显威能,朴刀时而贴地疾扫专攻下盘,时而倒提刀柄以锤代刀。
梁天鬓角渐湿,他发觉这大汉每次旋身都会故意露出右肋破绽,待自己挺刀直刺时,那柄朴刀却像毒蛇抬头般从腋下反撩上来。
梁天突然变招,眉尖刀化刺为拍,刀背重重砸向雷横左肩——这招\"龙门摆尾\"势大力沉,打中了必然骨断筋折。
岂料“插翅虎”雷横不闪不避,肩甲硬接一击的同时,朴刀如毒龙出洞直捅中门。
梁天急撤半步,却踩到方才削落的半片靴底,身形微滞的瞬间,朴刀尖头已挑开他掩心镜侧面的牛皮束带。
刀锋贴着锁子甲金环滑入肋下,在第五根肋骨间轻轻一点即收,随即血珠便顺着鱼鳞甲缝隙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