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紧紧攥着手中的信纸,仿佛要将那轻薄的纸张捏成齑粉。
信上那句“炎国境内,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实乃人间乐土”如同尖刀一般,狠狠刺痛了他的心。
他李世民,自诩为天可汗,开创贞观盛世,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子民,向往着他国的土地!
这是何等的讽刺,何等的失败!
一股强烈的羞愧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几乎要将他淹没。
殿内静得可怕,只有李世民粗重的呼吸声在回荡。
他感到胸腔中燃烧着一团火焰,那是愤怒,是不甘,更是深深的无奈。
这时,一阵轻柔的脚步声打破了沉寂。
长孙皇后端着一碗莲子羹走了进来,她身穿一袭淡紫色宫装,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想要缓和一下这压抑的气氛,“陛下,批阅奏折也该歇一歇了,喝碗莲子羹,清热静心。”
然而,当她看到李世民阴沉的脸色时,笑容瞬间凝固了。
她小心翼翼地放下莲子羹,轻声问道:“陛下,发生了什么事?看您脸色如此难看。”
李世民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信纸递给了她。
长孙皇后接过信纸,细细地阅读起来。
她的脸色,也随着阅读的深入,变得越来越凝重。
当她看到信末那句话时,手中的信纸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抬起头,看着李世民布满血丝的双眼,心中充满了担忧。
她了解自己的丈夫,他是一个骄傲的人,他无法容忍自己的失败。
“陛下……”长孙皇后轻声唤道,想要说些什么安慰他。
“你看看,你看看!”
李世民猛然打断了她的话,他指着信纸,声音嘶哑地说道:“朕呕心沥血,励精图治,为的就是让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可如今呢?他们竟然觉得炎国才是人间乐土!朕……朕究竟做错了什么?”
长孙皇后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心中一阵刺痛。
她知道,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她想要安慰他,想要告诉他,他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李世民突然转过身,看向窗外那片依旧繁华的皇宫,
“观音婢,你说……朕是不是真的错了?”
“陛下,您没有错。”
长孙皇后走到李世民身边,轻轻握住他颤抖的手,语气坚定,“您为大唐殚精竭虑,百姓们都看在眼里。这封信,或许只是个别现象,不能代表所有人的想法。”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陛下,长乐……长乐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在炎国平安无事的,她皇兄也不可能为难她的。您要相信她,也要相信自己,一定能把她救回来,对不对?”
李世民缓缓转过头,看着长孙皇后温柔而坚定的目光,心中那团乱麻似乎稍稍松动了一些。
他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内心的烦躁,低声问道:“观音婢,你说……朕还有机会,将长乐带回来吗?”
长孙皇后用力地点了点头,握紧了他的手,用充满希望的语气说道:“当然!陛下您是天可汗,是这天下的主宰,只要您想,就没有什么做不到的!长乐是您的女儿,您一定会把她带回来的!”
李世民的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光亮。
他看着长孙皇后,仿佛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力量。
是啊,他是李世民,是这大唐的皇帝,他不能倒下,他要振作起来!
他将长孙皇后轻轻揽入怀中,在她耳边低语:“你说得对,朕不能放弃。朕要救回长乐,也要让那些背井离乡的百姓,重新回到大唐的怀抱!”
长孙皇后依偎在他的怀中,感受着他逐渐平稳的心跳,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已经从低谷中走了出来,他正在重新找回那个雄才大略的自己。
李世民轻轻拍了拍长孙皇后的背,语气中带着一丝期待:“等程咬金那老匹夫回来,朕要好好问问他,这炎国,究竟有什么魔力,竟能让朕的子民如此向往!”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宁静。
“陛下,陛下!”一个尖细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一丝慌乱,“开封城……开封城来信了!”
探子一路小跑,顾不得擦拭额头上的汗珠,跌跌撞撞地冲入殿内,跪倒在地,双手高举一封密信,语带颤音:“陛下,开封急报,十万火急!”
李世民眉头紧锁,接过长孙皇后递来的手帕擦拭着手掌,仿佛触碰了什么污秽之物。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悦,沉声道:“呈上来。”
贴身太监小心翼翼地接过密信,快步走到御案前,呈给李世民。
李世民展开信纸,目光快速扫过。
起初,他的脸色还算平静,但随着阅读的深入,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双拳也渐渐攥紧。
信中详细记录了开封郑家与江东逆贼暗中勾结,走私军械,囤积居奇,甚至还私自开矿铸造兵器的罪证!
这些世家大族,表面上臣服于朝廷,背地里却干着祸国殃民的勾当!
“砰!”
李世民猛然将手中的信纸摔在御案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他怒火中烧,胸膛剧烈起伏,仿佛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好!好一个郑家!好一个世家大族!朕待他们不薄,他们竟敢如此背叛朕!”
长孙皇后被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连忙上前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柔声劝慰:“陛下息怒,龙体要紧。”
李世民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怒火。
他知道,现在不是发怒的时候,他必须冷静下来,想出应对之策。
“传朕旨意!”李世民的声音冰冷而威严,每一个字都带着令人胆寒的杀意,“着令骁骑卫,即刻前往开封,查封郑家所有产业,捉拿所有涉案人员,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陛下,眼下北方蝗灾肆虐,是否暂缓……”郭朝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朕意已决!”李世民断然拒绝,语气不容置疑,“蝗灾之事,朕自有安排。传令下去,调集军队,护送赈灾粮前往北方各州,严禁任何世家大族从中克扣盘剥,一经发现,严惩不贷!”
他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着空荡荡的大殿,仿佛能穿透层层宫墙,看到那些暗中觊觎的目光。
“朕要让那些世家大族知道,这大唐,是朕的大唐,不是他们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
安排好一切后,李世民疲惫地靠在龙椅上,心中却始终无法平静。
炎国的威胁,世家的叛乱,蝗灾的侵袭,仿佛一座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陛下,您已经一夜未眠,还是先休息一下吧。”长孙皇后心疼地看着他,柔声劝道。
李世民摇了摇头,朕要看着这大唐,在朕的手中,变得更加强大!”
他站起身,走到殿门口,仰望着蔚蓝的天空,心中默默祈祷。
“但愿,朕的决定,不会错吧。”
此时,有太监来报:“陛下,程将军求见,说是有要事禀报。”
李世民听闻,嘴角微微上扬:“哦?这老匹夫,终于回来了,宣!”
程咬金风尘仆仆地站在太极殿外,往日里如铜钟般洪亮的声音此刻也带着一丝沙哑。
他摘下头盔,露出沾满尘土的脸庞,盔甲上还残留着几道未干的血迹,显然是一路快马加鞭赶回长安。
“宣程咬金觐见!”
太监尖细的声音划破长空,程咬金不敢怠慢,连忙整理了一下衣甲,大步走进大殿。
“末将程咬金,参见陛下!”
程咬金虎躯一震,朝着龙椅上的李世民单膝跪地,声音依旧中气十足。
李世民看着这个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猛将,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他摆了摆手,示意程咬金起身,“老匹夫,朕还以为你乐不思蜀,不愿回来了呢。”
程咬金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陛下说笑了,末将这条命都是陛下的,就算炎国再好,也比不上长安的繁华。”
李世民闻言,脸色稍缓,他迫不及待地问道:“说说吧,这炎国究竟是何情况?为何朕的子民宁愿背井离乡,也要投奔那里?”
程咬金神色一凛,将自己在炎国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禀告给李世民。
从炎国的官吏清廉,到百姓的安居乐业,再到田地的丰收,程咬金没有丝毫隐瞒,全部如实相告。
李世民听得脸色越来越凝重,他没想到,在遥远的东方,竟然还存在着这样一个国度。
而此时,长安城内的百官,也纷纷接到了进宫的旨意。
他们放下手中的公务,怀着忐忑的心情,朝着皇宫赶来。
“不知陛下如此着急召集我们入宫,究竟发生了何事?”
“听说是程咬金将军回来了,莫非是与炎国有关?”
百官议论纷纷,心中充满了疑惑。
与此同时,在接近炎国边境的官道上,都督柴绍和户部侍郎郭朝正率领着一队骁骑卫乔装打扮成商人,缓缓前行。
沿途的景象,却让柴绍的心情愈发沉重。
道路两旁,随处可见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民。
他们扶老携幼,步履蹒跚,
柴绍勒住马缰,走到一个老者面前,关切地问道:“老人家,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老者抬起头,浑浊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希冀,他颤巍巍地说道:“我们是去炎国,听说那里有吃的,不会饿死人。”
柴绍心中一震。
“朝廷不是已经下拨了赈灾粮吗?你们为何还会如此饥饿?”柴绍疑惑地问道。
老者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官爷有所不知,那些赈灾粮,都被当地的世家大族给克扣了,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根本分不到多少。”
柴绍听得怒火中烧,他没想到,这些世家大族竟然如此胆大妄为,敢于克扣朝廷的赈灾粮!
他回头看向身后的骁骑卫,沉声说道:“传令下去,查明真相,如有世家大族克扣赈灾粮,一律严惩不贷!”
骁骑卫领命而去,柴绍看着那些面带菜色的流民,心中充满了无奈。
他知道,即便查明真相,也无法在短时间内解决他们的困境。
“都督大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郭朝忧心忡忡地问道。
柴绍望着炎国的方向,那里炊烟袅袅,隐约可以听到孩童的欢笑声。
回头望向身后众多衣不蔽体的流民,他紧锁眉头,沉声道:“我们必须尽快将此事禀报陛下,让陛下定夺!”
“可是,即便禀报了陛下,又能如何呢?”郭朝叹了口气,语气中充满了悲观。
柴绍没有说话即便李世民知道了此事,也未必能够找到解决的办法。
毕竟,世家大族的势力根深蒂固,想要动他们,谈何容易?
他攥紧了拳头,望向长安的方向。
现在,他要立刻回去将这里的情况禀告给陛下,但百姓该如何解决?
“唉......”柴绍面对众多流民叹气,继续策马前行
马蹄踏碎了残阳的余晖,柴绍一路北行,心却越发沉重。
逃荒的流民如枯叶般飘零,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步履蹒跚地朝着北方缓慢移动。
奇怪的是,他们并非朝着长安的方向逃去,而是向着炎国的边境靠近。
“都督,这灾民越往北走越多,却都不往长安去,反而朝着炎国去了,这其中怕是另有隐情啊。”副将郭朝策马跟上,语气凝重。
柴绍眉头紧锁,顺着郭朝的目光望去,果然,逃荒的人流朝着北方蜿蜒而去,像一条黑色的长龙,在荒凉的大地上蜿蜒爬行,最终消失在远方。
“去前面那个庄子看看。” 柴绍一夹马腹,战马嘶鸣一声,朝着前方不远处的村庄奔去。
残破的土墙,歪斜的茅屋,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柴绍和郭朝进入村庄,挨家挨户地敲门,却无人应答。
寂静的村庄如同鬼蜮一般,只有风吹过残垣断壁的呼啸声。
柴绍正欲再次敲响一户人家的木门,身后传来一声苍老的呼喊:“这位军爷,别敲了,人都走光了……”
柴绍回头,只见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丈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了过来,脸上沟壑纵横,如同干涸的河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