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薄雾还未散尽,赵伟学便催促众人匆匆用过早饭。
经过一夜休整,队员与村民们精神抖擞,队伍中孩子们蹦蹦跳跳,在林间穿行。
赵伟学手持砍刀走在最前,警惕地扫视四周;副班长柳根则垫后,不紧不慢地保持着与队伍的距离,一行人朝着老鹰岩山脚下进发。
与此同时,谢婉婷率领的队伍刚抵达老鹰岩山脚,便陷入了危机。
她心头突然涌上一阵不安,抬手示意队伍停下。
就在这时,草丛中一道寒光闪过,谢婉婷瞳孔骤缩:“有埋伏!”
话音未落,枪声骤然响起。
她本能地向后一倒,翻滚进路边草丛,脸颊被弹片擦过,火辣辣的疼痛袭来,但她顾不上查看伤口,一边举枪还击,一边对身旁的小白大喊:“正前方500米!
压制机枪!”
小白迅速架起机枪,密集的火力朝着日军机枪阵地倾泻而去,暂时压制住了敌人的攻势。
然而,仍有几名反应不及的村民和队员中弹倒地。
“鲁令月!
让大家隐蔽!”
谢婉婷高声下令。
鲁令月一边射击,一边大声呼喊着指挥村民躲避。
短暂的慌乱后,队伍勉强稳住阵脚。但很快,足有一个中队的日军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
鬼田中队长嘴角勾起一抹阴笑:“哟西!
黑罐君,带领小队绕到支那军后方,切断退路,务必全歼!”
黑罐领命,带着小队悄悄迂回包抄。
谢婉婷深知形势危急,对鲁令月说道:“前面火力太猛,正面突破不行。
我带部分队员阻击,你带其他人绕道上山!”
鲁令月面露难色:“副队长,太危险了!
还是我留下吧!”
话未说完,后方突然枪声大作,毫无防备的村民顿时倒下一片。
谢婉婷心如坠冰窟,苦笑道:“月儿,看来我们走不了了……”望着身后横七竖八倒下的村民,这一刻,她忽然想起临行前赵伟学温暖的话语。
喉间泛起苦涩,她猛地抓住鲁令月的手腕,虎口处的旧伤疤在挣扎中裂开新痕。
\"带村民走!\"
一班的火种不能断在这儿!
冲出去后别回头——\"话音戛然而止,她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点点猩红,\"替我告诉......告诉队长,他的婷婷......从来没让他失望过。\"
惨淡的笑意凝固在苍白的脸上,她最后用力推了推呆立的两人,转身命令阻击的队员狠狠打,而她握着滚烫的枪身,朝着鲁令月他们挥挥。
这一瞬,山风卷起她的衣角,恍若振翅欲飞的蝶。
“走!”
谢婉婷目光坚定。
鲁令月咬咬牙,转身高呼:“弟兄们,跟鬼子拼了!”
众人怒吼着冲向日军,黑罐小队长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一颗子弹穿透胸膛。
鲁令月带领队伍冲出老远,刚想喘息,队员突然大喊:“有敌情!”
鲁令月望去,只见远处尘土飞扬,一个高大硬朗的青年率领队伍疾驰而来。
看清来人是赵伟学后,鲁令月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队长!
快去救副队长!”
而此时,赵伟学一行人临近山脚,听到前方密集的枪声,心头猛地一紧。
他立刻对唐三说道:“唐班长,带村民隐蔽!
一班可能遭遇日军了,我带人去增援!”
说完,便朝着枪声方向飞奔而去,转过嶙峋的山坳时,就看见鲁令月疲惫的身体,身后队员们东倒西歪地倚着树干,有人腿上的绷带还在渗血。
他的喉结剧烈滚动,心脏几乎要冲破胸腔。
\"队长!
副队长她们被鬼子围困在山脚下,再不去...\"话音被剧烈咳嗽撕裂,血水顺着嘴角蜿蜒而下。
赵伟学望着远处腾起的黑烟,指节捏得发白,暴起的青筋在暮色里如同蜿蜒的蛇。
所有人听令!
分成两队,一队跟我正面强攻,一队从右翼迂回!
务必救下一班的队员们。
此刻的谢婉婷后背死死抵住焦黑的树干。
枪膛里仅剩的子弹硌着掌心,她数着身边倒下的战友,喉咙泛起铁锈味。
机枪手小白半跪在她身侧,枪管烫得发红,弹壳在脚边堆成小山。
\"副队长,我这杆枪消灭了十几个日本兵。\"
少年咧开染血的嘴,露出两颗豁牙,\"够本了!\"
另一名队员露出微笑我也够本了。\"
谢婉婷倚着焦黑的树干缓缓坐下,染血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手雷冰冷的外壳。
硝烟在她眼前翻涌,恍惚间竟与记忆里家乡的晨雾重叠。
她望向身旁同样伤痕累累的队员,苍白的脸上绽放出最后的笑意:\"还记得我们说过要把鬼子赶下海吗?
看来......这次要失约了。\"
小白费力地撑起身子,绷带渗出的鲜血早已将胸口染成暗红。
他强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喉间发出气若游丝的声音:\"副队长......下辈子......我还要第一个做你士兵......\"话音未落,剧烈的咳嗽让他蜷起身子,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落在焦土上。
谢婉婷伸手按住他颤抖的肩膀,忽然想起几个月前这个新兵第一次握枪时紧张到发抖的模样。
风掠过满是弹孔的衣襟,她深吸一口气,让带着硝烟味的空气充满胸腔:\"好,说定了。\"
她的目光扫过另一名队员染血的脸庞,突然轻笑出声,\"到时候,咱们要痛痛快快喝顿庆功酒。\"
食指勾住拉环的瞬间,夕阳恰好穿透云层。
余晖洒在她染血的发丝上,谢婉婷仰头望向灰蓝色的天空,恍惚间听见远处传来熟悉的呐喊——那是赵伟学的声音,还是幻觉?
但此刻已不重要,她闭上眼睛,唇角仍挂着最后的笑意:\"弟兄们,该回家了......\"
谢婉婷的指尖死死抠着手雷的拉环。
她缓缓阖上双眼,睫毛上还凝着未落的泪珠,恍惚间又看见赵伟学在出发前替他抚去额头上凌乱的发丝。
喉间泛起铁锈味,就在拉环即将扯动的刹那,一声穿透枪林弹雨的呐喊破空而来:“婷婷!坚持住!”
她猛然睁眼,循着声音望去,只见暮色里赵伟学带着队员如疾风骤雨般席卷而来。
弯刀般的身影在弹雨中穿梭,枪膛迸发的火光照亮他紧绷的下颌——是他,真的是他!
“八嘎!
狙击!”
鬼田中队长嘶吼着抽出指挥刀,日军机枪立刻调转枪口。
密集的子弹如暴雨倾泻,溅起的碎石在赵伟学脚边炸开。
他翻滚着躲进岩石掩体,震耳欲聋的枪炮声中,他转头厉喝:“李虎!
掷弹筒!”
李虎几乎是贴着地面匍匐上前,迅速架起掷弹筒。
随着两声沉闷的“轰隆”巨响,日军机枪阵地腾起冲天火柱,扭曲的枪管在浓烟中坠落。
赵伟学趁机一跃而起,染血的手臂高高扬起:“冲——!”
队员们如离弦之箭,踏着飞溅的碎石与弹壳,猛虎般扑向日军阵地。
鬼田中队长见机枪阵地化作废墟,暴喝一声抽出寒光凛凛的指挥刀,刀刃划破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八嘎!
杀叽叽!”他挥舞着刀刚要往前冲,一道凌厉的枪响骤然炸响——子弹裹挟着仇恨破空而来,精准贯穿他的咽喉。
这个双手沾满鲜血的侵略者瞪大双眼,喉间发出“咯咯”的声响,不甘地跪倒在地,最终直挺挺栽进焦土。
日军见指挥官轰然倒下,顿时阵脚大乱,士兵们慌不择路地四处逃窜。
就在这时,鲁令月带着一班残部从侧翼杀回,刀光枪影间,复仇的怒吼震得山林震颤。
赵伟学心急如焚,持枪扫开零星抵抗的敌人,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谢婉婷身旁。
她瘫坐在满是弹坑的泥地上,衣服早已被鲜血浸透,苍白的脸上却挂着一抹释然的笑。
“哥……”她气若游丝,费力地抬起手,想要触碰那张熟悉的脸庞,“我就知道……你会来……”赵伟学眼眶瞬间泛红,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掌心传来的温热混着血腥味,刺得他鼻尖发酸。
怀中的人轻得像片落叶,可这一刻,却比任何时候都沉重。
夕阳将老鹰岩染成血色,枪声渐歇,硝烟在晚风里缓缓消散。
幸存的队员们围拢过来,望着相拥的两人,疲惫的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
历经千难,两支队伍终于冲破荆棘抵达老鹰岩基地。
看着气喘吁吁的赵伟学,谢婉婷数度挣扎着要下地,都被男人固执地扣在背上。
直到来到基地,赵伟学才将她轻轻放下,汗湿的衣服洇出深色水痕。
顾不上擦拭额头的汗水,赵伟学立即找到族长和乔大爷。
油灯下,商量今晚临时安置问题。
最终决定将妇女儿童安置进房屋,青壮汉子们则扛着帆布在训练场扎营。
呼啸的夜风卷着沙尘掠过空地,几百人的食宿重担沉甸甸地压在吴桂花和柳茉莉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