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水河底的淤泥裹着碎瓷片,沐云澈的草鞋早已不知去向。
脚底被瓷片划出的伤口泡得发白,每走一步都带起混着血丝的浊流。
青铜门环上的饕餮纹被水草缠绕,门缝渗出的黑气凝成婴孩手掌的形状,轻轻挠着他的腕脉,寒意顺着皮肤直窜脊椎。
“噬器邪灵...”
沐云澈的指尖凝出寸许阴雷剑罡,紫电在幽暗河底映出鬼魅般的影子。
怀中的冰火双气自发运转,左半身结出薄霜,右半身蒸起气泡,两种极端力量在经脉中碰撞,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今日,我便要为那些枉死的炼器师讨个公道!”
剑罡刺入门缝的刹那,三千斤重的青铜门如腐木般碎裂。
黑潮喷涌而出,沐云澈的麻衣瞬间千疮百孔。
那根本不是水流,而是无数细如发丝的噬金虫!
尖锐的虫鸣震得耳膜生疼,他暴喝一声:“给我散!”
“滋啦——”
阴雷剑罡扫过虫群,焦糊味混着铁锈气呛入鼻腔。
虫尸在河床积成黑毯,沐云澈的赤脚踩上去,如同踏进滚烫的铁砂堆,伤口被刺激得火辣辣地疼。
他咬牙强忍,目光却被前方突然亮起的七盏青铜灯吸引。
灯油竟是凝固的赤火晶液,灯芯燃着幽绿磷火,在黑暗中摇曳出诡异的光晕。
“三百年了...”
磷火中浮出张美人面,发丝却是游动的噬金虫,声音娇柔却透着刺骨的寒意。
“终于有人带剑来了。不过,你以为凭这点本事,就能伤得了我?”
沐云澈的断剑刚出鞘半寸,剑身便爬满锈斑,他瞳孔骤缩,心中暗惊:“这邪灵竟能瞬间腐蚀法宝!”
噬器邪灵的笑声震落洞顶钟乳石,他弃剑翻滚,原先立足处被石锥扎成蜂窝。
“雕虫小技!”他怒吼一声,冰火双气在掌心凝成矛状,矛尖挑向磷火灯盏,“看我破了你这鬼把戏!”
“砰!”
灯油遇火炸开,赤火晶液淋了邪灵满身。
美人面发出婴啼般的惨叫,虫发疯狂扑向沐云澈。
他迅速扯下腰间皮囊,冷笑道:“早就料到你有这招!”
昨夜收集的河底磁石撒了满地,噬金虫群如潮水撞上无形的墙,发出不甘的嘶鸣。
“怎么?滋味不好受吧?”
“戌位!”
沐云澈的冰矛刺穿岩壁暗格,锈蚀的铁链哗啦垂落。
正是器冢见过的镇魂链!
邪灵见状,虫发猛地绞住他脚踝,冰铠在啃噬声中层层剥落。
“就凭这个也想困住我?太天真了!”
邪灵尖啸着,声音中充满嘲讽。
沐云澈却不为所动,左手引动阴雷剑罡,在镇魂链上刻出器冢符纹,咬牙道:“当年你们用这链子镇压邪物,今日,我便用它来收了你!”
当最后一笔符纹成型时,铁链如活蛇缠住邪灵本体,赤火晶液顺着链条烧向虫群。
“你以为这就完了?”
美人面裂成七瓣,每瓣都生出新的虫发。
“炼器阁用九百童男童女铸我魂基,我早已与这赤水河融为一体!你今日踏入此地,便是自寻死路!”
“魂基?”
沐云澈眼神一凛,掌心突然贴上镇魂链。
“那我便毁了你的魂基!”冰火双气顺着链条导入邪灵体内,左半身极寒冻住虫群,右半身炽热熔断魂基,两种力量在邪灵体内相撞,发出震天轰鸣。
“感受到了吗?这就是你残害无辜的代价!”
当邪灵的核心暴露时,他咬破舌尖,精血混着阴雷剑罡刺入那点幽光。
“结束了!”
邪灵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河床剧烈震颤。
沐云澈抓着半截镇魂链浮出水面时,朝阳正刺破晨雾。
下游漂来炼器阁的哨船,船头的赤火晶炮已对准他眉心。
哨长狞笑着挥动令旗,喊道:“叛徒!用你的命填阵眼,正好!也算是你为宗门做的最后一点贡献!”
沐云澈突然松开镇魂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想让我当替死鬼?你们也配!”
失去压制的邪灵残魂破水而出,噬金虫群如黑云般吞没了整艘哨船。
惨叫声、虫鸣声、船身碎裂声交织在一起,很快便归于平静。
当一切平息,他游向岸边芦苇荡,怀中紧攥着从邪灵核心扯出的青铜钥匙——匙身刻着“总阁地脉”四字。
……
赤水河的晨雾裹着桐油味,黏腻得仿佛能糊住口鼻。
沐云澈的赤脚陷进甲板柏油里,每挪动一步都要费尽力气,伤口与柏油粘连的刺痛让他眉头紧皱。
官船底舱闷如蒸笼,三十名劳工正用铁钳搬运赤火晶箱,晶石隔着铁皮仍将箱体烤得发红,热浪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人灼伤。
监工的牛皮鞭突然抽在沐云澈后背,鞭梢铁钩刮走半片结痂的皮肉,鲜血瞬间渗出。
“磨蹭什么!”
独眼监工一脚踹翻晶箱,箱角撞在甲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午时前搬不完,全扔河里喂铁头鲶!老子可没闲工夫等你们这群废物!”
沐云澈强忍着疼痛,掌心垫着湿麻布,抱起晶箱时仍被烫出水泡。
他咬着牙将箱子摞好,当把第七箱堆进隔舱时,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箱底,瞳孔猛地一缩。
箱底烙着炼器阁的蛇纹印,与青铜钥匙的纹路如出一辙!
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表面却不动声色,指尖阴雷剑罡悄然划过箱角。
暗格里掉出半张货运单,墨迹洇着“朔月之夜,总阁启阵”,字迹虽然模糊,但依然能看出其中的紧迫与隐秘。
“看什么看!还不快干活!”
独眼监工的怒吼在舱内回荡,沐云澈迅速将货运单藏进袖中,继续搬运晶箱,心中却在疯狂思索着这背后的阴谋。
船队过鹰嘴湾。桅杆了望哨突然吹响骨笛,尖锐的声音划破寂静。
“河盗!是河盗!”凄厉的喊声响起。
前方芦苇荡窜出七艘蜈蚣快船,船首包铁撞角犁开浊浪,气势汹汹地冲来。
沐云澈的麻衣被汗水浸透,黏在身上难受至极。
他假意绊倒,借机撞开隔舱暗门,眼前的景象让他心中一沉。
成箱的赤火晶下,竟压着炼器阁的制式弓弩!
这分明不是普通的运货船,而是暗藏杀机的战船!
“弃货保船!”
船长大吼,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慌。
箭雨破空而来,劳工们惊慌失措地掀翻晶箱,赤火晶坠河即爆,炸起的水柱吞没两艘蜈蚣船,剧烈的爆炸声震耳欲聋。
沐云澈趁机摸向船尾舵室,怀中的青铜钥匙突然发烫,烫得他胸口生疼。
舵轮轴心镶着的赤火晶核,正与钥匙产生共鸣,仿佛在回应着某种召唤。
“小子找死!”独眼监工的钩索缠住他脚踝,用力一拽,将他拉得险些摔倒,“这舵室也是你能进的?”
沐云澈冷笑一声,借力荡上桅杆,阴雷剑罡劈断帆索。
浸透桐油的帆布如一张巨网罩住监工,一支火箭恰巧钉在其后背。
熊熊烈火瞬间将监工吞没,当人形火柱坠入河面时,发出凄厉的惨叫。
沐云澈已撬开舵轮轴心,晶核入手滚烫,映出钥匙上的隐秘刻痕——“地脉枢机”。
他凝视着刻痕,喃喃道:“原来如此,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河盗巢穴,沐云澈被反绑着扔进石窟,腕间绳索早被阴雷熔断,却装作挣扎的样子。
洞顶垂下的铁笼里关着先前失踪的劳工,每人丹田处都嵌着缩小的赤火晶,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幽光。
当河盗掀开洞窟深处的帆布时,沐云澈的瞳孔骤缩。
噬器法阵的阵纹竟与炼器阁地脉图完全一致!
这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阴谋?
“又来个添火的。”
疤面河盗头子踹翻沐云澈,铁钩挑开他衣襟,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哟,还是个懂符的?正好,留着给老子炼阵用!”
石壁上溅着发黑的血渍,诉说着这里曾发生的血腥。
沐云澈的指尖在背后勾勒阴雷符,心中盘算着脱身之计。
当河盗们举起赤火晶锤砸向法阵时,他猛然翻身,大喝一声:“破!”
阴雷剑罡引动洞顶钟乳石,巨大的石笋轰然坠落,刺穿法阵核心。
失控的赤火晶流如熔岩喷涌,炽热的气息瞬间弥漫整个洞窟。
“坎位暗河!”
沐云澈撞开铁笼,劳工们却机械地扑向河盗。
他们的眼白泛着赤火晶的幽光,指甲暴长如铁钩,分明已被法阵炼成人傀!
沐云澈心中一痛,怒吼道:“醒醒!你们醒醒啊!”
然而人傀们毫无反应,只是疯狂地攻击着周围的一切。
溶洞暗河内,沐云澈拽着半死不活的河盗头子潜游,青铜钥匙在怀中指引方向,烫得他几乎要忍受不住。
暗河尽头现出青铜闸门,门缝渗出与邪灵同源的阴冷气息,让他不寒而栗。
当他将钥匙插入锁孔时,身后传来密集的划水声。
三十具人傀正口衔赤火晶,如箭鱼般追来,速度惊人。
“嘎吱——”
闸门开启的刹那,暗河倒卷,强大的吸力将沐云澈往里拽去。
他在被吸入漩涡前,最后瞥见河盗头子惊恐的脸。
那人的胸牌上,赫然刻着炼器阁外门弟子的编号!
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喃喃道:“炼器阁...你们到底在谋划什么?”
随后便被卷入黑暗之中,只留下无尽的谜团在溶洞中回荡。
赤火晶矿脉在岩壁中蜿蜒如血管,蒸腾的热浪将空气扭曲成诡异的波纹。
沐云澈的赤脚踩在灼热的矿砂上,每一步都腾起青烟,脚底的皮肉被烫得滋滋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