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逃生通道似乎永无止境。
林夕被顾景辰的变异体紧紧抱在怀中，感受着他异常高温的体温和急促的心跳。
破碎的虫翼包裹着她，形成一层脆弱的保护罩。
\"景辰...\"林夕伸手触碰他结晶化的脸颊，指尖传来细微的震颤。
变异体低下头，荧蓝复眼中闪过一丝人类的情感，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咕噜声。
陈雪在前方打开一道暗门，冷白的应急灯光泄入通道：\"快进来！自毁程序已经启动！\"
身后传来沉闷的爆炸声，冲击波让通道剧烈摇晃。
顾景辰本能地将林夕护在身下，几块混凝土碎片砸在他背上，发出金属般的撞击声。
林夕闻到了荧蓝色血液的奇特香气——像是雨后森林混合着某种星际尘埃。
这气味莫名熟悉，勾起她记忆深处某个被刻意遗忘的片段：白色实验室里，年轻的顾景阳将一管荧蓝液体注入她的静脉，笑着说：\"这样我们就永远联系在一起了...\"
\"地下停机坪到了！\"陈雪的声音将林夕拉回现实。
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椭圆形的飞行器停泊在平台上，流线型外壳上镌刻着与林夕皮肤上相似的银色符文。
它不像任何现代飞行器，倒像是从远古壁画中飞出来的神物。
\"方舟...\"林夕无意识地念出这个名字，仿佛早已认识它千年。
顾景辰的变异体突然僵住，结晶化的左臂不受控地刺向林夕咽喉，又在最后一毫米处硬生生停住。
他发出痛苦的嘶吼，复眼在荧蓝与暗红之间疯狂闪烁。
\"控制芯片还在起作用！\"陈雪快速操作着控制台，\"摩根肯定在远程激活他体内的杀戮程序！\"
林夕不顾危险抱住变异体颤抖的身躯，将额头贴在他灼热的甲壳上：\"景辰，看着我...我是林夕...你不要出事好不好？\"
变异体的挣扎突然减弱。
人类形态的右手缓慢抬起，指尖轻触林夕太阳穴上的银色符文。
不可思议的是，那些符文开始向顾景辰手指蔓延，像活物般爬上他的手臂。
飞行器舱门滑开的瞬间，整个地下空间开始崩塌。
陈雪拽着林夕：\"没时间了！必须马上——\"
一道等离子光束突然贯穿她的肩膀。
通道尽头，冥西泽带着武装小队出现，他手中的武器还冒着烟：\"多谢带路，陈博士。\"
顾景辰的变异体爆发出惊人的速度，结晶左臂如刀锋般划过，三个突击队员应声倒地。
但他自己也踉跄了一下——神经抑制器仍在发挥作用。
\"别挣扎了，K-01。\"冥西泽按下手中的控制器，\"你体内的炸弹还有三分钟引爆。不如把钥匙交出来，我让你死得痛快点。\"
林夕感到一阵眩晕。
银色符文在她全身发烫，某种古老的知识突然涌入脑海：她看到千万年前，艾尔莎-7如何将方舟的基因密码分散隐藏在特定人类血脉中；看到摩根如何发现这个秘密并试图利用它打开星际之门...
\"你错了。\"林夕的声音突然变得空灵，银色光芒从她瞳孔中溢出，\"我不是钥匙，我是守门人。\"
她抓住顾景辰的手，两人的银色符文连成一片。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顾景辰结晶化的躯体开始褪色，甲壳一片片剥落，露出下面苍白的人类肌肤。
他痛苦地弓起背，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不可能！\"冥西泽脸色剧变，\"逆转变异过程需要原始基因库！除非...\"他的目光落在飞行器外壳的符文上，\"那艘船...是方舟本体？!\"
林夕没有回答。
她全部注意力都在顾景辰身上，看着他的人类特征一点点恢复：虫翼碎裂脱落，复眼变回清澈的黑瞳，结晶化的左臂重新长出人类皮肤...只是那头短发变成了永久的银白色，左眼瞳孔里还残留着一点荧蓝星光。
当最后一个变异特征消失时，顾景辰——现在已经是完全人类形态——虚弱地倒在她怀中。
他的眼神清明却困惑，像是刚从漫长噩梦中醒来。
\"夕...夕？\"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却无疑是人类的声线。
冥西泽趁机举枪瞄准，但一道黑影从侧面扑来将他撞飞。
浑身是血的秦御风不知何时突破了包围，他的右臂不自然地扭曲着，却仍死死按住冥西泽：\"带他们上船！快！\"
林夕和陈雪搀扶着虚弱的顾景辰登上飞行器。
舱门关闭前，林夕看到秦御风回头望了她一眼，嘴角挂着那抹熟悉的、带着血腥味的笑。
\"下次见面，你可要好好解释这一切，嫂子。\"
然后世界被一道银光吞没。
当林夕再次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圆形舱室内。
墙壁散发着柔和的生物荧光，像是某种活体组织的内壁。
顾景辰安静地睡在旁边医疗舱里，银白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胸口规律地起伏着。
\"我们...在哪？\"林夕撑起身体，发现皮肤上的银色符文已经褪去。
陈雪正在操作一个悬浮的控制面板，肩膀伤口简单包扎着：\"方舟的医疗舱。确切地说，是在近地轨道上。\"她苦笑着补充，\"这艘船自己选的路线。\"
林夕爬到顾景辰身边。
他看起来如此平静，仿佛只是睡着了。
但当她触碰他的手时，一道微弱的荧蓝光芒仍在他左眼瞳孔深处闪烁。
\"变异没有完全逆转，是吗？\"林夕轻声问。
陈雪摇摇头：\"摩根在他基因里刻入的东西太深了。但好消息是，方舟的医疗系统正在修复他的dNA损伤。\"她调出一组全息数据，\"有趣的是，你血液中的某些成分是治疗的关键...就像某种生物密码。\"
林夕注视着顾景辰安详的睡脸，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是顾景阳最疼爱的弟弟，也是K系列唯一成功的\"人形载体\"；三年前那场事故中，顾景阳将原始基因密钥交给林夕，同时将弟弟托付给她；摩根为了得到钥匙，不惜将顾景辰改造成杀戮机器...
\"他还会记得...变异期间的事吗？\"林夕抚摸着他银白的发丝。
陈雪犹豫了一下：\"记忆是很复杂的东西。但根据脑波扫描，他对你的神经链接异常牢固。即使是最深度的洗脑也没能完全抹去。\"
舱壁突然变得透明，展现出外面浩瀚的星空。
地球在下方缓缓旋转，美丽得令人心碎。
林夕突然明白艾尔莎-7为何要守护这个秘密——方舟不是武器，而是一份礼物，一份来自远古文明的救赎。
顾景辰的手指在这时轻微抽动。
林夕立刻握住他的手，看到他慢慢睁开双眼。
左眼里的荧蓝星光温柔地闪烁着，映照着林夕的脸庞。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的声音虚弱但清晰，\"梦见自己变成怪物，伤害了你...\"
林夕的泪水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那只是个噩梦。你现在安全了。\"
顾景辰艰难地抬起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水。这个动作如此熟悉，跨越了三年的分离与变异，依然如初。
\"我记得...\"他轻声说，\"在变成怪物的每一天，我都记得要保护你。那是我唯一...没有忘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