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我的衣服都在次卧,我去帮你找找。”
“嗯。”
陆惟生以一个别扭的姿势侧着起身。
但苍芙目力不错,一眼扫过去,依然看清了一闪而过的、撑起硬挺面料的壮观巨物。
攀上冰冷的酒杯的手指不自觉拢紧。
杯身凝结的水珠沾湿指尖。
苍芙低头用力咬住唇瓣,浓密的黑发顺着肩头滑落,遮住绯红的脸颊。
片刻后,她忽然将食指关节塞入嘴里,竭力克制脸上腾起的滚滚热意。
天杀的,她又不是什么情场老手,她也会害羞的!!
夜深宁静。
两人待在不同的房间,各自羞臊到无以复加,又各自平息欲望、恢复理智。
陆惟生臂弯里搭着一件衬衫,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这才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苍芙正叉起一块切好的羊肉往嘴里送。
“味道怎么样?”
男子假装无事发生。
“超好吃。”
苍芙托着下巴,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添加了浓郁果汁气泡水的酒液。
秀气如青葱的手指被冰冷的杯壁冻得微微泛红。
陆惟生皱眉抽出一张餐巾纸,挨着她坐下,替她细细擦拭沾了水珠的指尖,“要不要换成高脚杯?”
“不用那么麻烦啦,电影呢?”
苍芙咬着叉子,将衬衫从男子臂弯里抽出来穿上,只扣了胸前两粒扣子。
若隐若现,勾人的效果翻倍。
陆惟生别过头去,握着遥控器翻找之前检索好的电影。
“不知道你喜欢看什么,每种类型我都找了一点。”
“想看全是帅哥的电影。”
“……”
“骗你的,悬疑片就好。”
“嗯。”
陆惟生基本不看电影,没有任务的时候要么处理云界和长澜的工作,要么就是看书训练睡觉,这种单调如苦行僧一样的生活,他过了将近十年。
托苍芙的福,他的人生忽然变得有趣起来。
这样想着,陆惟生在电影的前奏声中放松下来,后背陷入柔软的椅背。
苍芙适时靠过去,偎进他怀里,往他嘴里送了一块滋滋冒油的羊肉。
快节奏悬疑片很会讲故事。
两人双双被剧情吸引。
陆惟生将苍芙圈在怀里,被投喂完羊肉后又被投喂零食。
当剧情爽点符合苍芙的预测时,陆惟生举起酒杯,同她轻轻碰了一下。
结果爽了没几分钟,剧情急转直下。
相爱之人难抵生死一线,最终被迫天人永隔时,陆惟生从后方揽住苍芙的肩膀,将她圈禁在怀里,用鼻尖蹭她的发顶。
“抱歉,我不知道这部电影里有这个情节。”
“该罚。”
苍芙抬手敲他的脑袋。
反正也不疼,陆惟生照单全收。
虚构故事里的反派boss是身世显赫的名门小姐,她站在偌大的庄园露台,听着女佣带来一个又一个她意料之中的故事反转。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葡萄园。
园里的每一颗葡萄都受她奴役,最终经过加工成为深紫色的酒液,落入她永不停止轻晃的漂亮高脚杯。
陆惟生忽然按下暂停键。
“怎么了?”苍芙转头看他。
“演女佣的这个人……”
陆惟生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将电影倒退回两分钟前,播放至女佣正脸出现时,男子再次眼疾手快按下暂停键。
这次苍芙也注意到了。
“这演员,长得和我还挺像……徐月芙?”
“没错。”
陆惟生搜索到这部电影的演员表,徐月芙的名字在演员表靠近底端的部分出现,点进个人资料界面,形象照和苍芙足足有五成相像。
“当初把我从江城福利院里挖出来,也难为徐新岳了。”
苍芙光脚翘着二郎腿,睡裙从膝头滑落至大腿根。
白得扎眼。
陆惟生扯过沙发扶手上搭着的毯子,替她盖上。
苍芙盯着徐月芙的侧脸,语气淡淡,“与其他被拐的孩子相比,她还算是幸运的,养父母家庭条件不错,亲生父母更是巨富,不过她回家应该没多久吧,怎么徐新岳就迫不及待送她出来赚钱了?”
男子意外地没接话茬。
只是一味收拾茶几上吃空的盘子和酒杯。
苍芙用脚背蹭了蹭陆惟生的小腿,轻声哼笑,“你干的?”
陆惟生收拾盘子的手一顿,没有否认。
过了两秒道:“我也没做什么,无非就是让虞衡和楚归霖搞出点事情,拖慢了新岳集团上市的脚步。”
“还有呢?”
“还有就是……让他赚钱赚得稍微慢一些。”
说完,陆惟生端着收拾好的餐具去了楼下厨房。
等再回来时,苍芙连同他的位置一起霸占,脸朝下舒展地趴在沙发上,毛毯一角搭在腰间,大半边则掉在地上。
见陆惟生回来,苍芙伸了个懒腰,扬起下巴盯着陆惟生笑。
“原来你这么早就替我报过仇了啊。”
“徐新岳将你丢在银滩自生自灭,有些报应是他应得的。”
因为徐月芙的出现,虽然电影还在放,但两人都没兴趣看了。
陆惟生捞起地上的毯子,准备抖一抖灰尘再给她盖上。
谁知苍芙嗷得站起来搂住他的腰,将下巴搁在男子胸口,呼出的气息里有着浓烈的酒香,像是携了点醉意,但眸色却清亮如月光,没有半分蒙尘。
“坦白局,陆惟生,为什么从一开始就把我留在身边,说!”
“……”
“别闹。”
陆惟生臂弯里搭着叠成豆腐块的毯子,另一只手臂揽着毛毛躁躁往自己脖子上挂的小动物。
看似一脸无可奈何,嘴角却噙着一抹被烦到满足的淡笑。
正要说些什么,丢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屏幕上显示“沈流云”。
苍芙挑眉,语气一秒从娇憨切换至平静,“估计是联盟又发疯了。”
陆惟生拍拍她的背,示意她去休息,兀自走到窗前,手指将窗帘拨开一条缝隙,查探一番后接通电话。
“什么事?”
“祝康莉派了倩总和姚哥过去,俩人还在私人飞机上呢,联盟就吵着要开听证会。”
“那就开。”
“听证意向文件已经下来了,联盟的意思是,Gasoline核心成员目前处于失控的状态,必须送离新松接受复训。”
“呵,疯狗无理取闹罢了。”
“那倩总和姚哥那边怎么回复?”
沈流云在着急,高仲芳坐在他对面,气定神闲地把凯撒沙拉里的面包丁和鸡胸肉全部挑走,只剩下挂着水珠的新鲜菜叶子。
“……”
沈流云抄起一旁的圆形茶盘盖在沙拉碗上,用眼神威胁高仲芳:
别吃了!
高仲芳将最后一颗面包丁送进嘴里,叉子一丢,靠在椅背上抖腿。
“……”
“沈流云,在听吗?”
陆惟生靠着窗户,清冷月光流泻,他穿着简单的家居服,单手随性地撑在裤兜,微微皱着点眉头,看起来孤冷又出尘,全然不像是才收拾完餐具的样子。
苍芙叼着牙刷,举起手机给他拍了张照片。
陆惟生视线嗖得转过来,反应过来是她后,眼神又软了下去。
被点名的沈流云连忙回答,“在听在听。”
“核心成员复训可以,但地点要云界和联盟共同商定。”
“你的意思是……”
沈流云的眼睛亮了起来。
“将复训地点定在珍夷堂频繁活动的地带,便于我们连锅端走。”
“妙啊生哥。”
沈流云啧啧称奇,视线扫到面前一盆孤零零的菜叶子,眼神登时冷下来,眼风如刀般嗖嗖割向躺在沙发上的高仲芳。
男子手指上套着云界科技新开发的灵敏仪,正通过挥手来调整电视节目。
“具体地址让高仲芳联系分堂主确定。”
“明白。”
“我一会儿给你个隐蔽的频道,你把我接进听证会。”
“没问题。”
*
地下赌场。
岳藏锋坐在烟雾缭绕的牌桌前,头顶接触不良的钨丝灯泡忽明忽暗,发出旁人听不清的“噼啪”声。
吵得他心烦意乱。
屁股下的板凳也坐着不舒服,腰酸背疼。
点的陪玩小姐抽烟抽得比他还凶,熏得他熬了一晚的眼睛又疼又涨。
毫不意外,岳藏锋今晚点背到极点,输了一轮又一轮。
天色渐渐亮起,他带来的一箱大几万西洲币整整搭进去三分之二,令他本就所剩无几的资产雪上加霜。
钨丝还在跳闪,岳藏锋指间夹着根雪茄,不停用拇指去顶太阳穴。
大抵是缺氧,头疼得厉害。
“来来来,我all in,岳先生,到你了,跟不跟?”
庄家兴致很高,两手一推,高高摞起的筹码哗啦啦散了一桌子。
荷官一边猛夸庄家大气,一边用推杆勾走全部筹码,送进深深的筹码池,然后看向岳藏锋,抿唇微笑。
岳藏锋额角青筋跳动。
这该死的灯泡、板凳和陪玩小姐,搅得他心神不宁。
他脚边放着空了一大半的手提箱,身后是一帮不谙世事只会打架斗殴的小弟们。
这群年轻人只觉得跟着他能混口饭吃,这会儿正乐滋滋地等他丢筹码,全然不知道运营一个组织每天花费有多么高昂……
想到这里,岳藏锋猛得站起来,言辞间闹着要收手。
荷官见怪不怪,依然维持着得体的微笑。
庄家脸上挂着笑,但嘴里说出的话却是步步紧逼,要求岳藏锋“清仓”。
“清仓”意味着要么赚到底,要么赔到底。
以目前的状况,岳藏锋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赚到底。
紧扣桌沿的手指关节喀啦喀啦响。
陪玩小姐连忙蹭过来,双手搭在他肩膀,轻声“安抚”他的情绪。
“哎呀岳老板,都到这一步了,搞不好下一轮就能翻盘了呢,这会儿收手多亏啊,再玩一把吧,好不好嘛岳老板……”
杭耀军在的时候,由于背靠杭家,生意好做到像是在捡钱。
大boss一倒台,岳藏锋便凭着狠辣的手段将鹿苑帮咬得四分五裂。
各方人马吞来吃去,最后剩下他和韩启忠。
当时盛远被联盟勒令关停,岳藏锋觉得傻子才要这家名存实亡的运输公司,便拱手让给了韩启忠。
谁知才过了一年的功夫,盛远又热热闹闹地运转起来。
给他气得够呛。
岳藏锋狠则狠矣,实在不是经商的料,眼下没了杭家做靠山,生意越来越难做。
生意难做便没钱,再加上睡眠不足,男子瞬间暴躁起来。
压抑了一晚上的情绪终于被点燃,他忽然猛捶桌子,用一双熬得通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庄家,咆哮道:“清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老子清仓??”
庄家一愣,立刻看向荷官。
荷官语气严肃起来。
“岳先生,这是您选择的玩法,入场前也完成了开箱验资,怎么这会儿翻脸不认账呢?”
岳藏锋冷笑,“老子选择的玩法?明明是你们和赌场联手做局套老子的钱!”
庄家气笑了,“你是想耍赖皮?”
“老子就耍赖皮了,你能拿我怎么办?”
岳藏锋一指身后七八名小弟,语气猖狂至极,“我们鹿苑帮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你们这根基尚浅的地下赌场,也敢和老子斗?”
庄家像是想到了什么,起身隔空指着岳藏锋的鼻子点了点。
“你什么意思?挑衅老子?”
“岳藏锋是吧,就凭你这生意场上的做派,难怪你斗不过韩启忠。”
“嗡——”
岳藏锋脑海里绷紧的那根弦就这么断了。
他想也不想,抬手招呼小弟过来,想把庄家摁在地上暴打一顿。
角落里的燕小满懒洋洋一挥手,一群训练有素的“保镖”冲上前,一手一个,轻轻松松摁住这群张牙舞爪的小弟。
“你、你们是什么人?”
岳藏锋清醒了一点,但不多,仍是双目血红地盯着庄家和荷官。
余光扫到手提箱,他猛冲过去盖上盖子,将箱子死死抱在怀里,警惕地环视所有人。
这一局算是玩不下去了。
荷官慢条斯理地脱掉手套,淡淡道:“他们什么人都不是,不过是赌场安保人员罢了,岳先生,既然你不想好好玩,那我们就送你出去。”
庄家像是被荷官这番话逗笑了,轻嗤一声。
语气里满满的不屑和嘲弄。
“你笑什么?”
“我在笑……韩启忠也真不是个东西,自己赚得盆满钵满,远走他乡逍遥快活,放自己曾经的兄弟在新松过得如此落魄,啧啧……”
“你、你什么意思?什么叫远走他乡逍遥快活?韩启忠不是刚把盛远过给了一个小姑娘吗?”
提及此事,岳藏锋稍微清醒了一点。
他见过韩启忠和苍芙的同框照片,正盘算着把苍芙挖出来好好审问一番。
怎么故事的走向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过给小姑娘?真的假的?喔唷那糟了。”
庄家脸色一变,惊慌失措的模样看得荷官差点没憋住笑。
他爹的,珍夷堂果然藏龙卧虎,竟然还有这种戏精。
“糟、糟什么?”
庄家抚了抚胸口,抬眸,用一种同情的眼神盯着岳藏锋。
“怪不得韩启忠跑路去境外了呢,原来是已经把盛远搬空了啊,嘶……不过应该也没这么快,估计港口还剩点好东西……”
男子嗓音越来越低,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岳藏锋头疼得要炸,又急得不行,恨不得爬到牌桌上去揪庄家的衣领。
“你把话给老子说清楚,港口还剩什么好东西!”
“哎别装了岳老板,你能不知道?搞不好背地里早就筹谋着去抢了吧……操,要不是没这么多人手,老子也想跟着去干票大的,赚死,下半辈子不用愁了。”
庄家说完,问荷官要了根烟。
一边说话一边点火。
燃起的烟头跟着上下翻飞的嘴皮子一起乱飞,令人眼花缭乱。
岳藏锋的耳畔只萦绕着“赚死”两个字。
余音伴随着轻微的钨丝爆裂声,充斥了整个大脑。
“到底、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的嗓音在颤抖。
庄家吐出一口烟,摆了摆手,“嗨,我说岳老板,真不知道假不知道啊?军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