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惟生一脚踹开舱门,看了骂骂咧咧的机械检修师一眼。
这一眼杀气十足。
机械检修师识相地闭嘴,但两秒后忍不住又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主控室没有下达开舱指令吗?”
“没有……外面、外面这是怎么了?”
随着金属板被破坏,惨烈拦截战的喧嚣声涌入接驳舱,连声爆炸惊得机械检修师脸色发白。
“外面全都是星际掠劫者。”
苍芙从被撞变形的台阶一跃而下,回答了机械检修师的问题。
往前走了没几步,商雷凌驾驶的飞鱼艇嗖得撞进来,尾翼着火,像一条受了惊的鱼扑腾上岸,滑行出去十多米后草草停下。
这只是开了个头。
片刻后,一艘又一艘飞鱼艇通过狭窄的缺口涌进来。
大多数支离破碎,只能以一个胡乱的角度横冲直撞后卡死在某个角落,也有些完好无损的,冲天而起,平稳降落。
出舱后腿一软躺在地上,大口喘气。
结果没喘几口气,两艘飞鱼艇因为争抢回舱的顺序在金属板下方轰然相撞。
火光裹挟着四分五裂的残骸被气流冲入缺口,又从半空落下,刚好砸在原地躺尸的猎人身边,吓得他原地起跳,抱头鼠窜。
时间紧迫。
苍芙脑子里有战舰分布图,她拉着陆惟生朝主控室赶去。
他们没有走影像捕捉器遍布的寻常走廊,走的是舰舱和外壳之间缠绕的机械腔体,因此不适合大部队迁移,只能分散成小支队伍从四面八方包抄过去。
商雷凌带了一名副手,和荀桉一起追上来。
陆惟生冷漠地扫了两人一眼,挡在苍芙身后,单手叉腰摁住腰间磁力枪,微妙地拦住荀桉的去路。
商雷凌和副手落在最后面,只管看好戏。
“我说陆先生,劳烦您让让,我有话和苍芙队长说。”
“隔着一两米的距离,你说什么她都能听见。”
“这样不礼貌。”
“不礼貌别说了。”
“陆先生这么爱管事,想来年纪应该不轻了吧。”
“……”
陆惟生确实大苍芙许多,也到了世俗意义上不能算是年轻的岁数。
这样想着,男子周身气场忽然凉了下来。
荀桉自认为捏到陆惟生的痛处,得意地勾起嘴角,正要乘胜追击冷嘲热讽一番,走在最前面的苍芙毫无征兆按下陆惟生的胳膊,朝荀桉走去。
机械腔体昏暗。
荀桉看着苍芙走到自己面前。
女子眸光澄澈,长相介于清冷与明艳之间,像游走在尘世间的某种富有灵气的动物,虽然没有喷香水,但看起来总是透着一股隐香。
荀桉吞了口唾沫。
陆惟生眼神宛如长了倒钩的尖刺,落在苍芙后脑。
荀桉嘴角难掩喜意。
正要说话,苍芙抬起手,倏得一拳砸在男子脸颊,将他揍得脚步一阵踉跄,旋即另一只手捂了他的嘴,将这名嘴角流血、眼冒金星的壮汉向后放倒,丢弃在一处黑漆漆的角落。
苍芙温柔地替陆惟生擦掉飞鱼艇迫降时沾上的黑灰。
顺便捏捏他的脸颊。
“走吧。”
说着就松手往前走。
陆惟生心情好了一些,但没全好。
看着她毫不留恋的背影,忽然委屈起来,“你会嫌弃我年纪大吗?”
苍芙轻笑着回头,“那你会嫌弃我年纪小吗?”
陆惟生皱眉,“当然不会。”
苍芙跟着耸肩,“那我也不会。”
“……”
商雷凌和副手走在后面,只觉得被狗粮塞了满嘴。
星骸级别的战舰之巨大,堪称壮观。
仅是燃料储存量就有四万吨,只有一百吨燃料储存量的飞鱼艇在它面前就是小baby的存在。
四人先是沿着最底端的机械腔体一路攀爬至中控室附近。
商雷凌跟在陆惟生斜下方,看着男子隆起的肌肉线条,自叹弗如,别开视线,从自家副手身上寻找自信。
透过中控室墙上的网状通风板,苍芙看到工作人员全被捆住手脚,丢在远离中控台的待机室里。
没有空调,每个人都被酸唧唧的汗臭腌入味。
门特短香肠手指被勒得发紫,苦哈哈地试图用肩膀抹眼泪。
十几名苍芙见过、但记不住名字的星际猎人站在中控台前,操控影像捕捉器,将顺利突入潮汐号的星际掠劫者引向货仓。
苍芙朝陆惟生打了个手势。
男子秒懂。
这时候商雷凌陆军退役的身份优势就显现出来了,他给副手递去一个得意的神色:
我也能看懂!
副手吸气:那咋了,我也能看懂!
陆惟生继续打手势:从这里进去容易打草惊蛇,最好是到廊桥附近的大型机电室把通风叶片卸下来。
苍芙:oK。
四人就这么鬼鬼祟祟钻行到大型机电室。
为了避免发出噪音,最好用毛巾这类织物包裹着通风叶片进行拆卸。
陆惟生二话不说,脱了衬衫,绞成一股套住叶片根部开始旋转。
而衬衫里,空无一物。
紧实的上半身没有丝毫赘余,肌肉纹理随着发力绞起,男子并不是疤痕体质,只有一些严重的陈年旧疤留下了轻微的痕迹,唯独侧腹弹孔依然清晰——
苍芙强忍着不去触碰。
直到叶片被卸下,露出半人高的孔洞。
陆惟生率先钻过去,抖开被拧得皱巴巴的衬衫穿上。
不规则斜纹配上敞开的领口,令他忽然有了一种风流倜傥贵公子的感觉。
苍芙问商雷凌,“这里面十几号人,你们俩能解决吗?”
“没问题。”
“行,那中控室交给你们,我和陆惟生直接上去主控室。”
“好,倒数三二一?”
“数个屁啊,到这里早晚要暴露。”
苍芙抬脚踹开机电室的门,将商雷凌和他的副手推了出去。
两人借力挂在栏杆上,掏出磁力枪对着下方一通扫射,轻松解决掉三分之二。
苍芙和陆惟生沿着直达主控室的楼梯往上跑,守在主控室门口的“伪猎人”感到不对劲,探出头时,被陆惟生一枪命中。
后仰栽倒。
里面的人听到动静,开门出来查探。
苍芙和陆惟生一人放倒一个,趁着门即将合上之际侧身挤入。
背靠背刚站稳,对面嚓嚓嚓架起一堆长枪短炮,瞄准镜发出的红色光点遍布全身,稍稍一动就会被打成筛子。
魏利克多与和贞被绑在一起。
前者还能假装淡定,后者根本装不起来,肉眼可见地惊慌失措。
除了这两人,地上还横躺着被揍得鼻青脸肿的顾鹬。
双手被反剪,脸上的血渍还未干涸。
但留着刺头的小伙不容易服输,梗着脖子看看苍芙和陆惟生,又看看一旁苍白清俊的男子,想狠狠啐一口,但酸痛不已的腮帮子连蓄力都做不到。
苍芙借着嘲笑顾鹬的由头,眼神扫过主控操作台。
跃迁准备已然完成,就差最后拍下封锁在引力场里的按钮。
旁人皆没有注意到,唯独那名男子注意到了苍芙的意图,一发磁力弹擦着脸颊过去,尽管她闪避及时,但仍然被灼出一道浅浅的血口子。
温热的液体溅落地面。
陆惟生眸光一沉,猛得迈步向前,迎着枪口将她挡在身后。
相比于猩红瞳色带来的如同刀锋般的危险与森冷,祖母绿的质感更为厚重,凝结了沉甸甸的杀气,像是蛰伏于荒野丛林里的一双狼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