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
小院静谧,石子砌成的池塘泛着粼粼波光,葡萄架上的嫩芽在微风中轻颤。
竹屋内,靛青衣袍的周墨言正凝神为床榻上伤痕累累的花悦曦输送法力。
盛晚樱站在一旁,眉头紧锁。
忽然,她捂住耳朵,神情一滞。
周墨言抬眸:“你怎么了?”
盛晚樱放下手,摇摇头:“我好像听见梓盈在说话,让三界灵鸟,抓悦曦姐。”
周墨言指尖未停,仙力仍源源不断地渡入花悦曦体内:“你是灵鸟族的,自然听得到她的号召。”
好不容易疗伤结束,盛晚樱小心翼翼地替花悦曦清洗伤口、上药、换好衣衫,扶她躺下休息。
待一切妥当,二人才轻手轻脚地退出屋子,在葡萄架下的竹椅上坐下。
微风拂过,嫩绿的葡萄叶沙沙作响。
周墨言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宽慰道:“不用担心,这院子是我成仙后无聊建的,结界阵法还是澜尘亲手布置的,不会有人发现。”
盛晚樱稍稍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一只纸鹤翩然而至,轻盈地落在周墨言掌心,化作点点灵光消散。
紧接着,他怀中凭空多出一堆仙灵神草和几件流光溢彩的仙器。
盛晚樱瞳孔一震:“你去抢银行了还是咋地?”
周墨言:“……小白鸽,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好歹小仙也是玉树临风、人品端正的仙人~”
盛晚樱默默点头:“好的,仙人板板。”
周墨言眯眼:“……我怎么感觉你在骂我?”
盛晚樱面不改色:“你感觉错了。”
周墨言无奈摇头,指了指怀里的宝物:“这些东西都是澜尘给的,好歹救了他心上人,给点报酬不过分吧?”
盛晚樱望向屋内,眼中忧色未散:“也不知道悦曦姐多久才能好。”
周墨言安慰道:“那么重的伤,一时半会儿肯定好不了。不过有了这些仙草灵丹,恢复起来会快很多,放心吧。”
他顿了顿,指尖轻敲竹椅扶手,若有所思地看向盛晚樱:“不过话说回来,瞧你紧张她的劲儿,你俩好像真的认识……”
盛晚樱迅速接话:“啊……这个是因为,她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朋友。”
周墨言挑眉,似笑非笑:“朋友啊?”
他歪头打量她,“咱俩以前是不是也是朋友?我总觉得你很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盛晚樱低头摆弄衣袖,避开他的视线:“都说了,你小时候可能拿弹弓打过我。”
周墨言懒散地靠在竹椅上,指尖把玩着一片嫩葡萄叶,笑得促狭:“是吗?可能那石子打到你的时候,又反弹回来打到我了,所以才忘了。”
盛晚樱:“没事,反正咱俩现在也认识了,之后还得组队过仙考呢。”
“说起仙考——”周墨言突然凑近,叶影在他俊脸上晃动,“你知道仙考考什么吗?”
盛晚樱下意识往后一仰:“考什么?”
周墨言闻声笑出声,屈指弹了下她额头,“你都不知道要考什么,就嚷着要仙考?小白鸽你胆子真大。”
盛晚樱捂着额头皮笑肉不笑:“你把那个小字给我去掉,仙人。”
“好好好~”他拖长音调,重新坐正,“白鸽。”
“要不你把白也去掉,”盛晚樱突然眯眼坏笑,“直接叫我'哥'也行。”
周墨言:“你还挺会占我便宜啊?”
两人笑闹一阵,周墨言才正色道:“好了,告诉你正事吧,仙考分两场,笔考和武考,过了就能进净明渊。”
“笔考武考?”盛晚樱随意叼着葡萄叶含糊不清地问。
“嗯。”周墨言指尖凝出光幕,浮现密密麻麻的典籍虚影,
“笔考考洪荒史记、仙术法诀诸如此类的,武考嘛,自然是仙人之间的比试。”
“还要...打架?!”盛晚樱双手抱头,葡萄叶从嘴里掉下来,瞳孔地震。
周墨言被她夸张的反应逗笑:“那肯定啊,不然实力不够,进净明渊不就是送死吗?”
他忽然压低声音,“听说去年有个仙君被进净明渊,被里面的东西削掉了半边仙骨。”
盛晚樱盯着地上晃动的光斑,陷入沉思。
周墨言随手捻了片葡萄叶,偏头看她:“净明渊里面挺危险的,要不你还是算了吧,小白鸽。”
盛晚樱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竹椅扶手上的一道刻痕:“不行,不能算。”
她声音轻却坚定,“我一定要进去。”
“为什么?”周墨言坐直了身子,竹椅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暮色渐沉,最后一缕夕阳穿过葡萄叶的间隙,斑驳地落在盛晚樱低垂的睫毛上。
她沉默片刻,轻声道:“因为我要救一个人,很重要的人。”
与此同时。
冥界永夜阁内,傅妄瑾执笔的手突然悬在半空。
朱砂滴落在画纸上,晕开一片刺目的红,画中的红衣女子,有了脸,与盛晚樱如出一辙。
他缓缓转头,看向殿角那面映着凡间景象的溯世镜,镜中盛晚樱的侧脸被暮色镀上一层柔光。
“呵。”他低笑一声,指节捏得发白,案几上的墨砚突然裂开一道细缝。
———
人间小院里,周墨言察觉到盛晚樱骤然低落的气息,下意识追问:“你要救谁?”
盛晚樱抬眸,眼底映着初升的星子:“不能告诉你。”
周墨言耸耸肩,也不多做追问:“其实你进净明渊诛杀那些邪物,也算是在救很多人。”
“我没那么伟大,这世上要救的人太多了。”盛晚樱扬起一个明亮的笑,仿佛瞬间驱散了方才的阴霾,
“我只想救他一个。”
周墨言望着她眼中晃动的星光,一时失神。
夜风拂过,葡萄叶沙沙作响,他这才回过神来,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行吧,”他伸了个懒腰,嘴角扬起一抹洒脱的笑,“那我也舍命陪君子了。”
“明天开始,我会把笔试的书籍带给你。”
周墨言竖起一根手指,神色认真了几分,“照顾花悦曦的这段时间里,你好好看,好好学。等你学成了,咱们再试试武试。\"
他蹲下身,与她平视,眼中带着鼓励,“争取咱俩都能谋个好仙职。”
盛晚樱眨了眨眼:“有仙职和没仙职有什么区别?”
“区别可大了,有仙职的仙人受凡人香火供奉,力量自然比同阶无职的强上许多。”
“而且啊,天界发放的仙丹灵药,也都是优先供给有职位的。”
“哦!”盛晚樱眼睛一亮,恍然大悟般点头,“懂了。”
周墨言看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所以啊小白鸽,为了你的'那个人',可得加把劲。”
盛晚樱拍开他的手,却忍不住笑了:“知道了,仙人板板。”
夜渐深,葡萄架下两人的笑声融入月色中。
———
冥界,永夜阁。
“咔嚓——”
玄铁案几在傅妄瑾掌下四分五裂,墨砚翻倒,漆黑的墨汁如泼墨般溅落在暗红地毯上。
墨影吓得浑身炸毛,“嗖”地窜到他肩头,爪子紧紧勾住锦袍。
镜中,盛晚樱正仰头对周墨言笑得眉眼弯弯,那人竟还敢揉她发顶!
“就应该把他那只手断了。”傅妄瑾指尖掐进掌心,紫色瞳孔里翻涌着暴戾的暗潮。
案几残骸突然燃起黑焰,转瞬化作灰烬。
墨影歪头,眼珠盯着镜中身影:“主人,你喜欢那个女人什么啊?”
它烦躁地甩着尾巴,莫名觉得那女人让它浑身不舒服。
傅妄瑾抬手抚上冰凉的镜面,指腹摩挲着盛晚樱的倒影。
永夜阁的幽冥火在他侧脸投下摇曳的阴影,竟显出几分罕见的脆弱。
“不知道。”
他鬼使神差地按住心口,“但她就应该是本尊的。”
一缕黑雾缠上他修长的手指,
“至于碰她的这个男人,本尊倒要看看,他有没有命,陪她到仙考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