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林里的人面桃花是被陶杳污染后的异象,能够用来迷惑和困住路人,本身却不具备制造怨气的能力。
但照溪堂就不一样了,这里有陶杳需要的食物。
戚贵人作为一个还残存着本体意识的活死人,她有着强烈的想要活下去的愿望,不肯接受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
陶杳只要不断地提醒戚贵人她已经死去这件事,戚贵人就会在痛苦之下散发出浓浓的怨气,陶杳把这股怨气吸走就得到了滋养。
这个女魔不只是在躲藏君长珏的搜捕,她还在暗中增强力量,等待着时机到了反戈一击。
“走,咱们去后院。”
隋怜顺着怨气流动的方向,走进了照溪堂的后院。
照溪堂的名字里之所以有个溪字,便是因为这儿的后院有一条小溪。
月光下小溪簌簌流淌,这本该是十分美好的画面。
可当隋怜拿着宫灯照向溪水时,却被水里的情形惊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红黑腥臭的溪水里漂满了稀奇古怪的东西,有些是不知什么动物的眼珠子,有些是人体的残肢断臂,水面之下还有诡异的黑影在涌动不已。
戚贵人身上散发的怨气注入了溪水,消失无踪。
翠花在岸边飘荡着,她朝着溪水嗅了嗅,皱着鬼脸道,“小主,这水里的味道好臭,奴婢好晕啊。”
隋怜看到她的鬼影都淡下去了三分,赶紧把她收回了耳坠里。
君长珏冷淡的声音响起:
“你的这只鬼奴并非伤过人命的恶鬼,闻不得这么浓烈的死怨之气也很正常。”
“倒是你。”
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了片刻,似笑非笑道,“即使有了朕的妖血护身,你目前仍是凡人之躯。”
隋怜莫名其妙地“嗯”了一声,心道凡人怎么了,凡人不还是大晚上的帮他夜探鬼窝,这头狐狸要嫌弃她也真会挑时候。
君长珏等了半天也只等来她这一声嗯,他冷笑了起来,声音里透着些许危险的意味:
“你生了一双比妖族还敏锐的阴阳眼就算了,如今竟连这种级别的死怨之气都影响不到你分毫,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朕说吗?”
这头狐狸打算让她说什么?
她也觉得很臭,她是为了升位分才强撑着没走好不好!
隋怜捏着鼻子,“刚才来的路上吹了风,我鼻子有点堵,闻不到什么味道,阿嚏!”
听着她这声做作的喷嚏,君长珏眼角一跳,“隋贵人,你真拿朕当傻瓜?”
隋怜赶紧讨饶,“那怎么敢,婢妾就是再有九条命也不敢愚弄陛下。”
“那你如实告诉朕,你到底是什么来历?”君长珏在她的神识里冷声逼问。
隋怜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应付他的拷问,溪水里忽然冒出一只猩红雾气凝成的鬼手,悄无声息地抓住了她的脚踝,就要把她拖进水里。
“呵,终于按捺不住了。”
随着君长珏这一声戏谑的冷嘲,隋怜的眼眸里泛起妖冶的红光,她上品瓷器般白净美丽的面容染上了魅惑的颜色,犹如一朵白茉莉被鲜血浸染成了彼岸的曼陀罗,诡艳无双。
那只鬼手察觉了不对正要化作雾气散去,隋怜垂下眼眸,含着笑意轻柔道,“陶杳姑姑,许久不见,您可还安好?”
她的眸光仿佛是一把无形的利剑,生生地扎入了雾气之中,将它钉死在了地上。
鬼手的虎口处浮出一张嘴,嘴里吐出人言:
“不对,这不是你该有的力量,这分明是——”
隋怜的嘴角上扬,“是你一直在躲避的陛下的力量,对吗?”
鬼手的声音充满惊恐,“你一个人类怎么可能承受万年天狐的妖力——”
隋怜轻笑着道,“陶杳姑姑您可要看清楚,不是陛下把力量借给了我,此时此刻他就在我身上,与我同为一体。”
她话音落下的这一刻,整条溪水都沸腾了起来,在空中凝结成狰狞的水雾朝她袭来。
可她只是从容不迫地伸出右手,轻轻打了个响指,火红的狐火破空燃起,瞬间将水雾烧干。
这是君长珏的本相之火,至阳至纯无可披靡,能烧尽世间万般阴邪。
即使雾魔有再多保命化身的手段,也经不住这烈火梵身。
而她千算万算,本体始终躲避着君长珏韬光养晦,却算漏了他会附在一个弱小的人类女子身上,在她最无防备时出手。
隋怜脚下的鬼手声嘶力竭地哀嚎道:
“只有灵修伴侣才能承受你的附身,君长珏,你身为万年天狐上古神兽,居然瞎了眼选择一个人类女子灵修,你一定会成为三界最大的笑话!”
“废话真多。”
隋怜的眼里现出君长珏冷艳的狐眸,他与她一起望着在哀嚎中化为灰烬的雾魔,居高临下,无动于衷。
笑话?她的话才是笑话!
任他漫天神佛,这三界之中谁有资格质疑他的选择?
他君长珏选的人无论是凡人还是魔鬼他自担待,轮不到别人来指手画脚,置喙一句。
收拾了陶杳这个碎嘴子,君长珏从隋怜体内抽出了自己的灵体,却听隋怜幽幽问道:
“陛下,她方才说的灵修是何意?”
君长珏瞬间不自在了起来,嘴上却淡漠道,“她胡说的,你不必在意。”
隋怜沉默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小声问了一句,“陛下,婢妾斗胆请问,您身上为何会有纯阳之物?”
这头狐狸夜夜风流,作用后宫佳丽三千,总不可能还是个童子吧?
这也太违反物理规律了!
君长珏的灵体霎时紧绷,就连身后的狐尾都僵住了,尾巴尖高高地竖起充满了警惕。
隋怜一转头就看到他这副模样,脸上充满了困惑,“陛下,您这是……”
“这世间的纯阳之物又不只是童子元阳一种!”
君长珏瞪着她,凶巴巴道,“朕是应天地灵气而生的神兽,生来就拥有至阳之火,比什么童子元阳厉害千万倍,想烧死区区一个雾魔还不容易?”
隋怜懵懂地点头,“原来如此,是婢妾孤陋寡闻了。”
见她如此乖觉,君长珏那股没来由的火气这才消散了些许,他口吻稍缓,“你知道就好。”
隋怜乖巧地垂下眼眸,眼里却闪过一抹狐疑。
她怎么觉得君长珏的态度有点不太对劲,他刚才忽然大声说话,十分激动的样子,就好像是在心虚什么似的。
可他究竟有什么要心虚的呢?
隋怜在心里细细琢磨,时不时地抬头偷偷瞄他一眼。
君长珏却没有留意到她探究的目光,镜灵的声音在他的神识里冒了出来:
“陛下为何不趁此机会告诉隋贵人,您在她之前其实从未和别的女人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