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原本的计划,今晚是可以到达矮木市的,但是下午三点,又下了雪,而且是大雪。
更糟的是,车出了问题,不论如何启动都是熄火。
离矮木市还有十公里左右的路程,在停车的一刻,向水的目光就移到了副驾驶的男人身上。
后备箱的一个女生钻出来,声音不满:“真倒霉。”
风大,向水眼睛都睁不开。
男人一直没下车,低声重复着什么。
“带我去医院,我的姑娘要去医院,她受伤了...”
向水垂眼,把车门打开,刚想说话,就有人抢先说了。
“叔,我来帮你抱她吧。”肖白笑嘻嘻的,关切地看他,伸手:“我帮你抱一会。”
向水:“从散市到矮木市的车还是很多的,等一会再搭个车吧。”
男人没理他,仍然喃喃着:“我的小姑娘好可怜啊,她这么可爱,她才八岁,她头破了,只要有一辆车就好了,有一辆去往医院的车就好。”
旁边的女生看他一眼,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过来扯向水:“这叔本来看着就不正常,咱们先走吧,他看着像是疯了。”
肖白见男人不理他,就当男人默许了,伸手就直接抢过来,温柔地拨开那包裹得严实的外套,面对着外套里的血肉模糊的肉团面不改色道:“小姑娘真可爱。”
男人这才是像回过神来,重复了他的话:“对啊,我的女儿很可爱的,才八岁,多可爱啊。”
他想抱回自己的女儿,被肖白躲掉了。
“我帮你抱,你看你这么累了,你放心吧。”肖白也不管他答应不答应,温柔地抱着这一团肉糊,率先走在了前面。
男人怔愣几秒,紧紧跟在了肖白的身后,结巴道:“谢...谢...”
向水默默收起了口袋里的刀,拿出一颗巧克力含在嘴里,眯着眼打量凑在一起悄咪咪说话的两个女生。
“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呀?”向水走近,递给她们两块巧克力:“我只有两块了,请你们吃。”
向水长得很有迷惑性,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有两个梨涡,眼睛弯起来,很有亲和力。
其中一个女生叹口气:“我们在这里登山,爬山容易下山难,而且还下雪了,我是从山坡上滚下来的,幸好有柔柔,在路边等了几个小时就等来你们这一辆车。”
柔柔看起来并不温柔,绑着高高的马尾,干净利落:“阿温,我早都说了不要爬山,你非要这个时候爬,幸好和我一起,不然你就要死在那里了。”
阿温抱住柔柔的胳膊:“嗯,谢谢你,柔柔。”
向水哦了一声:“你们是大学生吗?”
阿温抿唇一笑,有些羞涩:“已经工作了,二十五了。”
向水嘴很甜,瞪大眼睛:“真的吗?你们还像大学生一样,好年轻啊!”
两个人关系看起来很好的样子,向水还想说什么,晏李就把他抓过去。
“少爷,你没觉得那个男的有些不对劲吗?”晏李压低声音:“你看他...”
向水脑袋放空,直到晏李的声音停止,他才慢吞吞回了一句:“我知道他不对劲啊。”
走在最前边的是肖白,抱着一个小姑娘,依然走得飞快,身后紧跟着那个男人,像是一条尾巴,微微弓着脊背,眼睛直勾勾看着肖白抱着的小姑娘。
“你慌什么?他孩子在我们手上。”向水眨眼,非常无辜道:“他的威胁性不高。”
晏李越品他的话越觉得不对劲。
威胁性不高,是相对来说,那么在这零星几个人中,威胁性高的是谁?
他的眼睛转了几圈,带着明显偏见的视线落在了走在最前面的肖白。
这个来路不明的青年跟个神经病一样,还诱拐少爷,肯定不是个好东西。
“少爷。”晏李道:“我现在就打电话,再叫一辆车接我们。”
向水眨眨眼,把自己还有个爸的事情忘了,回:“好。”
过了一会,晏李过来,面色凝重:“矮木市封城了,现在只进不出。”
向水挑眉:“那我们现在去哪?”
晏李张张嘴,有些不敢直视向水的眼睛:“向董还是让你回矮木市。”
向水微笑:“那你叫的车呢?”
晏李盯着空中的雪花:“我从别的市找了一个车,只是时间会更久一点。”
向水:“那我还是要去矮木市吗?”
晏李跟小时候的向水打过一段时间的交道,他对向水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时候,多多少少有些难以启齿,莫名的愧疚漫上来。
“是。”晏李张口:“向董不会害你的。”
向水的面色没变,只是简短地回了一句,然后离开:“嗯。”
“啊啊!!!”是阿温发出的尖叫,声音很大,像是警钟一样响彻:“那是个死人!那个小姑娘已经死了!都成肉糊了,还抱着干嘛!?”
她后撤几步,看怪物一样看那个男人,又看淡定的肖白,呼吸急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小姑娘肯定死了,还抱什么!?恶心死了!恶心死了!
她疯狂地尖叫一声,被吓得腿软,柔柔在背后扶住了她,她拼命地缩进了柔柔的怀里,止不住地发抖。
“柔柔!她死了!”阿温抓着柔柔的手腕,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风雪很大,她的眼睛却睁得如同纽扣,圆滚滚的:“柔柔,你相信我!那个东西已经死了,他们都疯了吧!还抱着干嘛!?好恶心!”
柔柔抱住她,温柔地拍她的肩膀:“别害怕,别害怕。”
男人也算是刚回过神,面目一瞬间狰狞,皮肤变得青白,头发稀疏,目眦欲裂:“他妈的,谁说我女儿死了!!她活得好好的,还会叫呢,她在喊疼呢!你胡说!我要把你的嘴撕烂!”
“你听!你听!她还在叫我爸爸!她在说好疼!”
他仿佛是为了证明什么,不再说话,只等着肖白手中的肉团发出一些声音。
只有风雪刮过耳侧发出的呼呼声,别无他音,一片静寂中,向水轻声回应:“嗯嗯,我听到了,她说她的头好疼。她在叫爸爸,她让你别担心。”
肖白也配合地轻轻晃动手中的肉球,似是在轻声哄着:“别怕别怕,马上就能到医院,再坚持一会哦。”
阿温声线颤抖:“柔柔,你相信我!你看看那个东西!真的!我没有说谎!”
所有人的视线一下子聚焦到这个绑着高马尾的女生身上,她戴着唇钉,脸色苍白地移过去,伸手轻轻打开了一些外套,看清了肖白一直抱在手上的东西。
她脸色煞白,手臂上出了一层鸡皮疙瘩:“是啊,她在叫疼,头上流了血,小姑娘真可爱...”
“柔柔!!!”阿温尖叫一声:“你明明看到了的,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柔柔没理她的话,强撑起笑容:“最近阿温发烧,脑子有些烧坏了,又缺乏休息,这才看错了,之前死里逃生给她留下了太大的阴影,真是对不起。”
阿温咬住下唇,泪水潺潺地流下来,彻底安静下来。
男人的皮肤这才恢复正常的颜色,视线重新转移到肖白手中的孩子上,磕磕巴巴回了话:“没...没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