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缝中的寒风裹挟着细碎的冰碴,抽打在三人残破的防护服上。
江天野佝偻着背,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林寒身后,耳畔仍回荡着地底传来的嗡鸣。
那些跳动的黑色心脏仿佛将寒意刻进了他的骨髓,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即将崩塌的薄冰上。
“还有五百米!”
林寒的吼声穿透风雪。
军人单手握枪,另一只手拽住陆云漪的胳膊,拖着她跨过一道冰隙。
陆云漪的嘴唇冻得发紫,锁骨下的淡金色纹路在低温中忽隐忽现,像是随时会熄灭的残烛。
科考站的轮廓终于从雪幕中浮现。
倾斜的金属穹顶覆满冰凌,探照灯的光柱刺破黑暗,却在半途被暴风雪绞碎。
江天野的防护面罩裂了道细缝,寒气顺着缺口钻进肺叶,激得他剧烈咳嗽。
老人摸向腰间,装着女儿遗物的金属盒早已不知所踪,只剩下空荡荡的固定扣在风中摇晃。
闸门被电磁锁卡死。
林寒踹开结冰的控制面板,扯出两根裸露的电线强行搭接。
火花迸溅的瞬间,陆云漪突然按住他的手腕:“能量波动异常……别碰!”
话音未落,闸门猛地弹开,腥咸的锈味混合着刺鼻的焦糊味扑面而来。
昏暗的走廊里,应急灯管滋啦作响。
江天野的靴底踩上某种黏腻的液体,低头看去,地面积着一层暗红色胶状物,正顺着防滑纹路缓慢蠕动。
林寒的枪口扫过两侧舱室,破碎的玻璃窗后,成排的显示屏正闪烁着诡异的蓝光。
“有人来过。”
陆云漪蹲下身,指尖在胶状物表面轻触。
淡金纹路顺着她的手臂爬上监测仪,屏幕亮起的刹那,映出她骤然收缩的瞳孔,“是黑塔分泌的腐蚀液……但浓度比之前高了三倍。”
三人贴着墙根挪向主控室。
走廊尽头的电子钟突然亮起红光,数字在雪花的干扰中扭曲变形。
江天野的老花镜蒙着雾气,却仍看清了屏幕上跳动的倒计时:“00:47”
“又是这个数字……”
林寒的喉结滚动,疤痕下的肌肉微微抽动。
军人的直觉让他绷紧脊背,枪口始终对准阴影晃动的角落。
主控室的铁门虚掩着。
陆云漪的防护靴刚踏入半步,头顶的通风管道突然爆出刺耳嗡鸣。
成团的暗红黏液从天而降,林寒拽着她扑向控制台,黏液擦着后背掠过,将金属地板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江天野踉跄着撞上配电箱,生锈的柜门哐当砸落,露出内部焦黑的电路板。
“启动备用电源!”
老人嘶吼着摸向腰间的工具包,却发现焊枪早已遗失在逃亡途中。
林寒的子弹击碎通风管道的滤网,更多黏液如暴雨般倾泻。
陆云漪翻身滚到操作台前,冻伤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
淡金纹路顺着数据线爬上主机,屏幕上的雪花噪点突然凝聚成清晰的画面……
无数个监控窗口同时播放着相同的场景:
漆黑的冰渊深处,密密麻麻的黑色心脏正以完全一致的频率收缩。每收缩一次,主控室的灯光便暗下一分。
“它们在同步地表电网……”
陆云漪的声音发颤。
她扯开接线板的外壳,淡金纹路如蛛网般在电路间蔓延,“必须切断所有外部连接!”
江天野突然僵在原地。
老人布满冻疮的手指向窗外……
暴风雪中,本该熄灭的探照灯集体转向,光柱交织成巨大的瞳孔图案。
更骇人的是每道光束内部,都漂浮着微缩的倒计时数字。
“00:46”
“00:45”
“00:44”
“认知污染在升级。”
林寒扯下报废的耳麦,金属外壳在他掌心捏出凹痕,“之前只能感染生物,现在连机械设备也……”
话音未落,主控台的所有屏幕突然黑屏。
猩红的倒计时从黑暗深处浮现,数字跳动的节奏与三人的心跳逐渐重合。
江天野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幻觉如潮水般涌来……
他看见女儿江小满站在屏幕里,冰晶玫瑰在她手中绽放,每片花瓣都映着跳动的数字。
“闭眼!”
陆云漪的暴喝将他拽回现实。
女人撕下袖口的布料缠住双眼,淡金纹路却穿透织物,在额前亮起微弱的光斑,“别直视光源!它在通过视觉信号传播污染!”
林寒的枪托砸碎最近的显示屏。
玻璃碎片飞溅的刹那,他瞥见自己的倒影在残片中扭曲……右眼瞳孔边缘泛着淡淡的金芒。
黑暗成了最危险的敌人。
三人背靠背缩在控制台下方,呼吸声在密闭空间里交错重叠。
江天野摸出老式手电筒,昏黄的光圈扫过墙面的应急示意图。
生锈的箭头指向地下仓库,标注着“备用发电机”的字样早已模糊不清。
“去地下。”
老人咬开手电筒的电池盖,用牙齿调整接触不良的弹簧,“重启隔离屏障或许能争取时间……”
林寒突然按住他的肩膀。
军人疤痕交错的脸上浮起冷汗,左手不自觉地攥紧右臂……
从肘关节到指尖的皮肤正在失去知觉,仿佛有无数冰针顺着血管游走。
这种异样感与二十年前在边境遭遇生化袭击时如出一辙,但此刻他选择沉默。
通往地下的铁梯结满冰霜。
陆云漪打头阵,淡金纹路在黑暗中像萤火虫般明灭。
她的靴底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整座科考站突然剧烈晃动。
成箱的科研设备从货架翻倒,玻璃器皿的碎裂声在仓库里回荡。
备用发电机的金属外壳布满凹痕,像是被某种巨兽撕咬过。
江天野的手电光照向控制面板,密密麻麻的冰晶从缝隙中钻出,凝结成藤蔓状的晶体簇。
更诡异的是,这些晶体表面浮现着与倒计时相同的数字纹路。
“能量过载导致的结晶化。”
陆云漪的镊子夹碎一片冰晶,碎屑在空气中折射出七彩光晕,“黑塔在把整座科考站改造成信号塔……”
林寒的子弹击穿配电箱的锁扣。
军人掀开箱盖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
本该整齐排列的电缆纠缠成肉瘤状的结块,暗红黏液从绝缘层裂缝中渗出,随着倒计时的节奏缓慢搏动。
“00:32”
“00:31”
“00:30”
“没时间了。”
江天野扯断两根电缆,火星在指尖迸溅。
老人浑浊的眼底燃起偏执的光,“用短路引发Emp(电磁脉冲),至少能瘫痪局部设备……”
陆云漪突然拽住他的手腕。
女人扯开高领毛衣,锁骨下的淡金纹路已蔓延至心口。
她将监测仪的探头按在皮肤上,屏幕显示的基因图谱正在变异:“我的细胞在分泌某种酶……可能是对抗污染的关键。”
仓库顶棚传来金属撕裂的尖啸。
林寒抬头望去,通风管道的铁皮正在卷曲,仿佛有看不见的巨手在揉捏。
成团的暗红黏液滴落,在半空凝结成钟摆状的晶体,末端悬挂着微型倒计时牌。
“00:15”
“00:14”
“00:13”
“找掩体!”
军人拽着两人扑向重型货架后方。
爆炸的冲击波掀翻整排货箱,Emp装置过载释放的蓝光吞没了仓库。
江天野的耳膜在嗡鸣中渗出鲜血,却仍死死抱住陆云漪……
女人的淡金纹路在强光中暴亮,如同电路板上的导火索,将席卷而来的能量流引向自身。
当视野恢复时,仓库已沦为废墟。
备用发电机的残骸冒着青烟,所有结晶化的设备都化作齑粉。
陆云漪瘫坐在墙角,嘴角渗出血丝,但锁骨下的纹路恢复了平静。
林寒的左手垂在身侧,指尖不受控制地痉挛……
某种模糊的影像在神经末梢闪烁,像是暴风雪中的模糊人影,又像倒悬的黑塔轮廓。
“暂时阻断了……”
江天野撑着货架起身,老花镜片碎了一半。
主控室的方向传来密集的冰裂声,仿佛整座科考站正在苏醒,“但核心能源还没……”
尖锐的警报声撕裂寂静。
走廊的广播喇叭突然炸响,机械化的女声用七种语言重复同一句话:“全体人员请注意,净化程序已启动。”
三人对视一眼,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这不是科考站的系统提示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