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到了第二天,这次轮到托卡列夫前往霍米林茨克的市区里考察地形了。
而鲁金斯基也没有闲着,他将船开到了下游的科林镇停靠,带着几个人就往西北方的森林赶去。
这时候已经没工夫考虑团长和指导员的安全问题了,因为凯洛夫昨晚说出了一个让鲁金斯基和托卡列夫都没法忽视的问题。
“凯洛夫你们这的难民数量多吗?”
在前往难民营地的路上鲁金斯基询问起了难民那边的情况,而对于他的问题凯洛夫却摇着头回答道:
“这一点我不是很清楚,鲁金斯基先生你可以去问问柳博芙,她应该知道很多。”
凯洛夫就是在离开难民营地的路上遇到柳博芙一家的,小姑娘就是从亚季总督区一路逃难下来的。
接着在鲁金斯基的不断询问之下柳博芙很详细地诉说着难民营地的情况,她的讲述很细碎,但平淡的语气里却充满了让人毛骨悚然的事实。
他们这些难民们基本都是由瘟疫爆发后破产的农民组成的,他们买不起南下的船票,很多都是拖家带口地翻越了格利芬尔山脉。
来得早的还好说,总能在本地的村落或者城市这找到份能糊口的工作,再不济也能捞到一个乞丐的活讨讨饭。
但对于来得晚的柳博芙一家来说这里的日子就很难过了。
深秋时节,亚季爆发大瘟疫的消息终于是瞒不住了,布尼亚克的总督也不出意料地封锁了前往亚季的通道。
山脉间的隘口被设置起来检查站,而边境的城市和村庄也收到了拒绝难民的命令。
她们一家就是这样被拒绝在了布尼亚克之外的,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才跟着大部队走人迹罕至的荒山森林进来的。
在这过程中她的一个哥哥掉下悬崖摔死了,她的姐姐在一家人刚到来的时候卖给了一个自称是给城里介绍工作的撂客,换得了一小袋豌豆粉。
这一袋20磅的豌豆粉就是她们一家能换到的最后口粮了,因为后续赶来的难民越来越多,那个人贩子给出的价格也越来越低。
到最后哪怕是把她和弟弟全卖了都不可能再换到什么粮食的,因为马上就要到冬天了,撂客都只给钱不给粮食了。
这点食物肯定是不够柳博芙一家吃很长时间的,但她们已经来不及想这些了,那时候她们必须赶在冬天赶到来之前挖好了一个能过冬的地窝子。
好在经过一家人的努力,她们家在冬天的第一场雪降临之前修好了容身之所。
不仅如此她那木匠父亲还在她们家的地窝子上面搭建了一个十分坚固的木头棚子,可以抵御大雪积压的那种。
同时柳博芙那聪明的父亲又借机向营地里的其他难民兜售起了自己这份手艺,靠着给其他难民修房子她们家才总算是凑够了能凑合过冬的食物以及之前给凯洛夫的133戈比。
但是像她们一家这样能攒够过冬食物的难民终究是少数,大部分人肯定是吃不饱的。
饥饿与寒冷是最能摧残人类理智的东西,很快难民营这里的冲突就愈发激烈了起来。
每天在呼啸的风雪声中,总有人会死去,总有挑战人类底线的事情在发生。
为了应对这愈演愈烈的冲突,柳博芙她们家跟其他几个能勉强温饱的家庭结成了一个小团体,他们互相把食物凑在一起过日子,每天轮流守夜。
事实证明绝对的混乱甚至都敌不过微弱的秩序。
那些劫掠者彼此之间都没法信任,在欺负落单之人的时候还能一看,但是遇到了这种抱团自保的小团体就没辙了。
因为像柳博芙他们的小团体在抵抗的时候是真的敢拼命的,因为即便是受伤了也不怕,只要能打跑那群野狗他们有家人,自己就能够得到照顾。
而劫掠者们就不一样了,他们不仅不敢去拼命,甚至不敢受太重的伤。
因为是要身上的伤势过重,哪怕是最后打赢了自己也可能会被其他人给黑吃黑。
放弃了道德、放弃了人性看似杀伐自由很是爽快,但同样也意味着不再受到道德和人性的保护。
纯粹的自然法则可要比人类世界残酷地多了。
所以在经历了最为寒冷的那半个月之后,这群劫掠者基本就没人活了下来,反倒是柳博芙她们这种抱团取暖大部分都能够存活。
然而冬天的过去并不意味着希望的降临。
春天尤其是早春这个时节,万物还没有来得及复苏,森林里能吃的东西基本没有,而周围的乡村和城市也面临着粮食短缺的问题。
柳博芙一家熬过了最难度过的冬天,却卡死在了贫瘠的春天里。
她们一家根本找不到什么工作,就只能像大多数人一样砍点木头烧炭来卖给霍米林茨克的城里人,然后拿着赚来的钱去往周边的村落换点粮食吃。
这中间都不说砍树是有多费体力了,就单纯地卖木炭、买粮食这一过程她们一家都需要走上好几十公里的路程。
最后在这繁重的体力劳动之下她弟弟是第一个倒下的,生病了全身都是滚烫滚烫的。
为了给家里最后一个男孩治病,他父母那段时间都忙疯了但依旧没有挽留得了小儿子的性命。
然后在一家人还没有度过悲伤的时候,她母亲也病倒了。
家里一连出现了两个病人,大家都害怕她们一家是不是得了瘟疫。
毕竟难民营地的大家都因为席卷整个亚季的大瘟疫而逃难下来的,所以即便知道这样做不好,营地里的人也依旧将柳博芙一家给赶了出去。
紧接着她们一家就再度遭遇游荡的劫匪,她父亲虽然拼命赶走了这群鬣狗,但自己也受了不少的伤。
之后的事情就是凯洛夫所知道的了,他收下了钱带着这个小姑娘进了城市,而她的父母则留在了森林边上等死。
“这就是我知道的事情,鲁金大哥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小姑娘现在已经能够很直白地讲述着自己的惨剧了,这让鲁金斯基的心里很不好受。
他发现这一次的任务最难的地方可能不是攻占霍米林茨克这座城,而是怎么安置这越来越多的难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