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虽是懵懂稚儿,但也知母亲这是要死了。
他绝望看着母亲。
梼杌的尖叫刺破绝望。
“厄!你是混沌躯,你的灵魂不会灭!”
厄茫然看着梼杌。
梼杌继续吼道:“混沌躯可吸收一切,包括主人散去的神骨。”
“厄,将它吸回来。让它回到主人身体!”
厄一下子明白了,跌跌撞撞站了起来,便要照梼杌说的去做。
可绛却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朝他摇头。
“厄,别这么做,你会死的。”绛气息微弱阻止。
混沌之躯怎么承受神骨?他的身体会融化的。
身体融化,那厄只剩下混沌魂魄,混沌界已经被用来囚禁癸而被封闭。
厄若是身体融化,魂魄只能去混沌界,若是无混沌界的混沌灵气收容,厄魂魄会四散,过不了多久,便要消亡。
厄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
它快看不到自己的母亲了,小白已经接近完全透明化了。
绛的神息快彻底没了,小白也要死了。
厄不再犹豫。
化为一团巨大无比的黑气,在空中扭曲,前端似一张大嘴,后端似扁扁的肚子,大嘴形成一个圆圆的口。
随着厄吸食的动作,金光自下界往上升腾,厄原来后端扁扁的肚子逐渐变圆。
厄这团黑气开始扭曲,似乎很痛。
他还只是个孩子,并不知道如何能为了不叫别人担心而掩饰自己的痛苦。
扭曲的黑气叫已经接近化无的小白拼了命的要将自己的手伸向厄。
一道听起来像是很努力吼叫却无法听见的声音似风,吹在了厄这团黑气上。
黑气突然落下两滴水来,有些像泪。
但,厄还是没有停手。
直至他的肚子已经完全撑的无法再撑,他挣扎着扭曲着,圆滚滚的黑气弹到绛身旁。
绛拼命挣扎,可却被天道死死钳制,只得被迫看着厄将自己融了的神骨渡回到她身体。
绛眼睁睁看着厄圆溜溜的肚子越来越扁,直至最后一缕金光回到自己的体内。
可厄,却再也不能恢复回人形。
黑气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唤了多年的母亲。
母亲的身体已经开始逐渐有实质。
真好,厄笑的很开心。
救活母亲了呢~
小白恢复实质那一刻,跌跌撞撞来到厄的身旁。
厄最后轻轻唤了一声母亲。
可那一声母亲太轻了,风吹来就散去了。
厄可惜母亲不能听见,失望的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随后随着那道风散去。
小白伸出手,却只抓住那一点点黑气。
她想将黑气放在自己胸前,可那缕黑气却从指缝里逃走了。
小白呆愣愣看着自己的手,再看了一眼自己的主人。
她呕出一口血,睁着眼晕死过去。
再次有意识,便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绛不知道去了哪里,梼杌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浑浑噩噩在上神界游荡,抓住一个人便问有无人知道绛去了哪里,有无人知道厄去了哪里。
可那些被她抓着问的神却是满脸茫然。
小白问道:“你们不知道那次天道抽畜凶道的剑杀癸,绛为护苍生融骨之事了么?忘了厄为了绛的神骨以混沌躯吸神骨的事了么?”
神大惊:“你怎可如此污蔑天道!毁她尊荣!”
“分明是癸要毁灭苍生,天道拯救了苍生啊!天道如此神性光辉伟大,怎会做那般龌龊之事!你不可再这样污蔑天道了!不然,我可不管你是神女绛的契约兽,也要狠狠责罚你的。”
小白晃了晃神,茫然张大嘴:“啊?”
她觉得这些神疯了。
又抓着几个神问了,可得到的也是这个说辞。
因着太大逆不道,那些天道的拥趸险些气得要打她。
小白总算知道了。
天道为了自己往日那份万人敬仰的神辉,抹去了所有人的记忆。
可小白记得。
小白不死心,又去寻了梼杌。
梼杌摇了摇头:“小白你在说什么,天道是最好的人了,你再这般辱天道,梼杌就不理你了。”
小白失落转身就走,未见到梼杌看着天道住处眼底的恨。
小白在上神界呆了几年,还是见不到绛,便回到了青丘。
魔界又一次卷土重来,小白化为九尾狐身,要同魔王同归于尽。
魔王笑了。
“哦,是你啊,原来是我那侄儿寻了这么多年的狐狸。”
小白不懂他在说什么,魔王狡黠一笑,在小白倾尽所有修为杀魔王时,魔王抓过一蒙眼男子,挡在自己身前。
那人受了这九尾狐十成修为一击,呕出一口血,凄惨死去。
魔王莫名发出歇斯底里的狂笑,笑到要断气似的。
“小忧啊,我的好侄子,寻了心爱之人那么多年,又死在自己心爱之人的手上,却连最后一眼都未见到,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死在她手上,太好笑了!”
“哈哈哈哈!好的很!”
“爽!太爽了!”
“你父亲夺我爱人,又虚伪说什么用魔王之位换你母亲,我恨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啊!”
“如今,才算是出了这一口气啊!”
小白不知这疯癫的魔王在说什么,只觉这人聒噪。
便再度运转全身修为,欲同魔王再战。
魔王丢下小忧尸体,迎上小白。
于是,在那一日,小白与魔王同归于尽。
身躯化为虚无前一刻,小白仰起头看向天际。
“绛,梼杌,厄。”
“见不到了,好可惜啊。”
叹息声被风卷走。
一根狐狸毛落在了小忧尸体。
小忧尸体被四散的魔兵踢开,狐狸毛再度被风刮到不知何处。
无人看见,小忧的尸体滑下的一滴泪。
时间化为尘土,将小忧的尸体埋葬,而后,命运这个转盘开始转动。
直至转盘转到了此刻。
“原来,无忧玑,便是小忧。”
白倾予叹息一声,看着姜问几人。
姜问几人沉默。
门,恰在此刻被推开。
几人望着门的方向。
逆着光,无忧玑就站在那里。
无人看得清他脸上的神色。
白倾予视线看过去,无忧玑往前走了几步。
于是,两人的视线终于对上。
虽然不合时宜,但姜问还是非常没有人性的觉得,此时此刻,真是该死的宿命感。
但残存的人性让她没有磕这一对。
众人看看白倾予,又看看无忧玑。
暴露在光线下,无忧玑的面色这才能叫人看的真切。
或许是过于极致的哀,或许是过于极致的喜,叫他面容扭曲。
他嘴唇颤抖数秒后,眼中竟落下一行泪来。
“原来前世杀我之人,竟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