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李俊被林冲先叫看了李立犯下的杀孽,后又慷慨激昂将一番豪言壮语来说,早已被折服当场,不等林冲再展示其余手段,当下甘愿入伙。
林冲前来的目的之一,就是收李俊上山,如今得偿所愿,自然喜不自胜。
哪知这边才扶起李俊来,那边又有两人拜倒在地,请求入伙。
林冲看时,见正是童威、童猛两兄弟,就听哥哥童威道:“教头哥哥,我兄弟二人多蒙李俊哥哥收留看顾,才能混出一些名堂来。
如今李俊哥哥投山,我二人一来不忍与李俊哥哥分离,二来也是仗义有志气的汉子,这一身本领也不能就此荒废了,愿意追随二位哥哥干一番大事。”
林冲闻言,更加开怀道:“二位兄弟快快请起,你二人的本事,我自也听说了,那也是水中豪杰,既愿意入伙,自是求之不得。
也请二位兄弟坐一把交椅,与李俊兄弟共掌一支水军,将来远征星辰大海,建立不世之功。”
二人喜道:“多谢哥哥成全,小弟二人必当尽心竭力。”
林冲一番话,收得三员水军将领,自然心中舒畅。就此将鲁智深等人给李俊三人介绍了,众人都互相见礼。
李俊与几人寒暄过后,来到罗江面前拱手道:“罗江兄弟,之前李俊糊涂,把那丧尽天良的小人当了兄弟,为难了真英雄,这就给贤弟赔礼。”
罗江见状,拉起李俊道:“既是一场误会,何况不打不相识,如今同为梁山兄弟,李俊哥哥也不必客气,再说哥哥这些天也好吃好喝的招待小弟,难道小弟还能不识好歹,将哥哥来记恨了不成?”
李俊见罗江说得真诚,感慨一番,也就不再矜持,邀请众人赶去自家庄院上,命庄客杀猪宰羊,多备酒水果蔬等吃食,要来招待梁山一行人马。
林冲劝道:“贤弟不必如此麻烦,我等人马众多,安置不便,只准备些日常吃食就是,万不能让你破费太甚。”
李俊摆手道:“哥哥说哪里话,既是一家人了,何须见外。再说我这点家当,都要搬上山的,兄弟们来消耗一些,路上也轻松一点。”
林冲道:“既如此时,就占一次李俊兄弟的便宜。”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只说上了山再设宴招待李俊三人。
鲁智深见李俊为人豪爽,高大威猛,暗暗估量其武艺如何。
这次前来,他本做好了要厮杀一场的准备,因此一路上比较亢奋,哪知到了此处,这李俊被林冲轻易折服,免去一场打斗,顿觉少了些滋味。
此刻见李俊安排妥当,招呼着众人在后院吃酒,那空地上立了刀枪架子,棍棒刀叉十八般武器样样俱全,顿时手痒,直言想跟李俊切磋一二。
李俊见鲁智深满脸期待,不好拒绝,只委婉道:“鲁家哥哥的人品和武功,天下皆知,李俊这点微末本事,自不是哥哥对手。
但哥哥既有心指教,李俊求之不得,但有一点,哥哥千万要手下留情,不然小弟性命危也。”
鲁智深哈哈笑道:“李俊兄弟不必自谦,罗江贤弟都夸赞你的本事,绝对不会差了,就请全力施展一番。”
李俊道:“既如此时,请哥哥赐教。”
二人说着,来到空地上站定,鲁智深自带了禅杖,李俊在架子上取了一根棍子,二人摆个架势,招呼一声,对攻起来。
花和尚禅杖扫过,带起疾风;混江龙长棍来时,生出雷鸣。二人过了几招,李俊那长棍经不住折腾,兀自断为两截。鲁智深见状,止住招式,让李俊换了兵刃再战。
李俊这次取杆长枪在手,抢先来攻鲁智深。鲁智深不疾不徐使出仗法,一一化解李俊攻势。二人一来一往,又斗了十余招。
李俊这场上陈列的武器不是什么上等材质,自然不经用,枪头再次被鲁智深月牙铲给切断。李俊无奈,再次取了一杆朴刀来战鲁智深。
只他再也不敢硬接鲁智深势大力沉的禅杖,只把那灵活的刀法施展开来,以快打慢,以巧博重。这次朴刀坚持住了,他却没坚持住,总计六十余合,落入下风。
李俊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也不再做无谓的抵抗,当即跳开来,弃了朴刀,抱拳认输,钦佩道:“哥哥力大无穷,武艺高超,小弟远远不如,坚持得这些时候,已经技穷力疲,请哥哥收了手,先吃杯酒水再说。”
鲁智深活动了这一番筋骨,也舒畅了,顿时哈哈笑道:“没想到李俊兄弟是水中蛟龙,陆上功夫也十分了得,洒家赢你也并不轻松,若是在水里时,洒家只怕三个也顶不上你一个了。”
李俊笑道:“哥哥说笑了,小弟水中本事,不过是小道,若是两军对阵,战场自在地上,正是哥哥能杀敌建功处,小弟却差得远了。”
鲁智深笑道:“我那贤弟早先有言,梁山马、步、水三军一般重要,战场虽不相同,杀敌建功却是一致,只需大家勤恳带兵,操练武艺,自有用武之地。”
李俊道:“哥哥所言甚是,我等兄弟当勠力同心,共建大功。”
比试了武艺,又把话说开来, 自然皆大欢喜。
只阮小七听鲁智深夸赞李俊水中本事,技痒难忍,但又不好开口,只好心不在焉跟着吃酒。
这边童氏兄弟看了,自然心知肚明,那童威就主动上前来,邀请阮小七比试一番水上功夫。
阮小七大喜,当即应邀。众人闻言都好奇起来,看他们要如何比试。
阮小七与童威交谈一番,约定三场比试,一为操船、二为潜水、三为跳帮作战。
李俊庄院一侧挨着扬子江,此处江面开阔,水流平缓,正宜施展各自本事。
二人遂引着众人来到水边,各自寻了条小船跳将上去,齐头停靠,撑了竹篙,指定了距离,央岸上童猛发了声指令,两船犹如离弦之箭,直射而出。
阮小七与童威各逞本领,巧使竹篙,把那小船撑得快速如飞,两船齐头并进,直奔标记点而去。
不多时,二人同时到达,又各自施展本事掉头回来。
只见阮小七双脚用力一踩,把那船头踩得下沉尺许深,船尾翘离水面。他再身体一扭,竹篙一拨,让那船尾侧着划了个半圆,早把船头掉了回来,飞速往回划。
童威这边,则是将重心放在小船左侧,竹篙快速拨打,小船倾斜着,速度不减,绕了个弧度,也调转回来,但比阮小七慢了一步。
此刻见阮小七小船超出自己一个身位,他奋起直追,也不考虑力气是否能济。
但阮小七占据优势,毫不松懈,也全力划船,不给任何机会。
最终,阮小七还是领先一个身位到达岸边,赢了这第一场。
岸上众人见了二人这一手本事,都喝起彩来,并未因童威落败而厚此薄彼。
童威也不气馁,只暗道可惜,没曾想阮小七还能如此让船掉头,以后得多请教才是。
第二场为潜水,里程依旧一致,一往一返,谁先回到岸边就算赢。
这一次,童威抓住机会,死死咬住阮小七,二人同时潜行到标记点露头,然后调转身形,再潜水回来。
童威水中本领不差,没因技巧落后,最终二人同时到达岸边,算是个平手。
第三场为跳帮作战,二人依旧各驾一条小船,在水上互相干扰抢夺,谁先被掀翻了船或掉入水中,就算输了。
这次,阮小七技高一筹,在交手一番、互换了小船一次后,抓住机会,以己船为支点,以竹篙为杠杆,借助雄浑力气,将童威小船给翘翻在水中。
童威眼疾手快,以竹篙为撑杆,要跳到阮小七船上,阮小七见状嘿嘿发笑,用竹篙将童威撑杆一拨,童威失去重心,顿时跌落水中,输了这场比试。
三场比试,阮小七两胜一平,自然是心满意足。
童威虽然狼狈,但见识了阮小七高超本领,不嫉妒也不懊恼,只央求阮小七以后多多赐教。
林冲见李俊、童威先后比试落败,都如此坦荡磊落,明白这是真好汉风度,当下更加欣赏二人。
有了这两场较量,气氛算是彻底热络起来,吃起酒来就更加畅快。于是李俊庄院内,顿时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宴饮至晚不散。
戴宗见状,忙来告辞,要赶回江州城去告知吴用,也免得吴用提心吊胆。
众人知道他本事,此去也不远,转瞬即至,于是都起身相送。
戴宗辞别众人,施展开神行法来,向前冲刺借助地力,随即腾身而起,双脚凌空急跨,蜻蜓点水跃过扬子江,扬长而去。
众人看了,都惊叹不已,这份本领,独一无二,众人都十分服气。
入夜,李俊这里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却早惊动了附近两处人马。
一处人马财大气粗,人多势众,在当地举足轻重,无论是百姓还是官府,都对其敬畏有加。
另一处人马则少得多,也没形成什么势力,只在江上做些无本买卖,劫掠过往客商。
闻之李俊处变故,两处人马反应各异,那人手少的一处,只带人赶过来观望,看个究竟。
那人马多的一处,则是当机立断,商议着前来发难。他们得了确切消息,在李俊庄上做客的,可是那大名鼎鼎的朝廷侵犯、梁山贼首林冲。
若是趁此机会捉拿了送官,自是大功一件,说不得能入了朝廷法眼,做了官府差事,那么他家在这揭阳县,自然就是唯一霸主。
这处人马不是别人,正是揭阳镇上豪强穆家。穆家是揭阳镇大族,势力庞大,人马众多,在揭阳镇威风八面,横行霸道,镇上百姓多受他欺压,只无力抵抗,委曲求全,屈服其淫威。
当下主事这房,老太公退居幕后,只把一应事务交给两个儿子打理。
大儿子名唤穆弘,武艺高强,豪爽而莽撞,人称“没遮拦”;小儿子名唤穆春,武艺低微,蛮横而急躁,常仗着哥哥的势力横行霸道,人称“小遮拦”。
这穆家在镇上说一不二,左右着全镇人的生计,若有那外人想来镇上讨生活,也必先前去拜谒,使了钱财,得了准许,方能营生。
此刻,穆家大堂,穆太公高坐上首,穆弘、穆春左右相赔,族中有能耐有声望的,都在堂下分左右坐定,就听穆春信誓旦旦道:“父亲、兄长,各位叔伯兄弟,那李俊平常就多与我穆家作对,抢夺生意,收留贱民,实在可恨。
只往日念在大家同为乡邻,多有故旧,因此不与他一般见识。如今倒好,这厮竟然引那杀害我揭阳好汉的贼寇前来做客,人多势众,意欲何为,我等当早做准备!
再说那贼头林冲,可是杀害高太尉义子的亡命之徒,如今更是梁山之主,可谓是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这些我都打探得清楚。
如今这厮带着四五百人前来揭阳地界,难道真是为了给李俊一个交代,别无所求吗?
我以为,李俊那厮与其狼狈为奸,所图十分显然,那就是我穆家财产。”
穆弘闻言,疑惑道:“兄弟如何这般笃定,我穆家与他无冤无仇,他有何理由来谋我家产?”
穆春呸道:“哥哥岂不闻,那梁山四周大户,都被他等扫荡一空,他等既是强盗贼匪,不事生产,不做营生,一应钱粮,不靠抢夺又能如何?
如今来了此处,放眼揭阳,还有比我穆家更富有的人吗?
他们的目的,显而易见。”
穆弘道:“话虽如此,只我等并无凭据,主动招惹,只怕不智。”
穆春急躁道:“哥哥如何犯了糊涂,他等本是朝廷钦犯,罪恶滔天的山贼,我们若是不主动出手,等他来时,岂不悔之晚矣。
我等主动出手,那也是师出有名,明面上是为国除贼,私底下是保全家财,一举两得之事,我等应当仁不让。”
穆弘道:“他等有五百人马,几个贼首又武艺高强,只怕不好对付。”
穆春道:“这有何妨,我穆家振臂一呼,召集一二千青壮易如反掌,再请父亲出面,央那县令大人派出官兵相助,定能剿灭贼人,活捉林冲、鲁智深和李俊。”
穆太公闻言,点头道:“我儿说得有理,各位兄弟、侄儿认为如何?”
堂下穆氏族人先听两兄弟一唱一和把事情基本议定,穆太公又站出来拍板,根本轮不到他们发言,如今只需表态即可。
他们也不愿得罪穆春,何况这件事做成了,对大家都有益处,于是纷纷表态支持。
穆弘见状,故作深沉道:“既然大家都同意弟弟所言,我也不好横加阻拦,只请各位叔伯兄弟回去广招人手,多备刀枪,子时再来相见,我等先将那李俊庄院围了再说。”
众人领命而去,穆弘与穆春也各自准备,只等一切就绪,就要连夜来围攻林冲等人。
林冲一行人在李俊热情款待下,欢宴了几个时辰,终于尽兴而散,被李俊张罗着安排了歇宿。
林冲谨慎,将鲁智深的步军安排在庄院东面,沿着大路两边扎营,防备可能存在的威胁;阮小七的水军则布置在靠江一面,就在岸上搭起营帐,岸边系着李俊一伙所有船只,以备不时之需;孙安的马军,则是置于院中,马匹也在马房里喂养,若有风吹草动,自然能第一时间整兵备战。
李俊见林冲布置得井井有条,不因此时在自己庄上就懈怠松散,顿时暗暗钦佩起来。
子时过后,眼见无事,众人都去歇息。
哪知丑时三刻,林冲隐隐听得有人踩马踏之声,警觉醒来,摸黑穿了衣裤,门后取了长枪,来不及牵马,出门来寻到步军营中,见鲁智深也被惊醒,正悄没声息叫醒熟睡喽啰。
孙安这边,几乎在林冲出去的同一时间,就出门来叫醒马军喽啰,整鞍备马,只待随时冲杀而出。
李俊闻得动静,大惊失色,不知是何处人马前来,若是林冲在自己庄上有个好歹,他百死莫赎,于是赶紧将童威、童猛并庄客都叫了起来,备了刀枪追了出来。
阮小七这边离得远,但也感受到了什么,起身来叫喽啰准备。
林冲这边,与鲁智深各带一队喽啰离了营帐,隐入道路两旁树丛之中,过不多时,借着月光,就见大路上赶来大队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