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梁山人马杀得吓破胆的先锋官军,被追赶着不管不顾朝自己中军冲击,眼看就要自相践踏,宋江匆忙之间做出决断,命中军朝两边分开,让开道路,从两侧杀出,截断林冲等人。
几名自持武艺高强的青壮,得了宋江许诺厚赏,顿时打了鸡血般带人勇猛冲杀,完全不想为何先锋有朱仝、晁盖二人压阵,却瞬间被人杀得丢盔弃甲,两名将领也不知去向。
只是此刻局势紧张,他们未及多想,何况有大军跟随,有宋押司压阵,对面人少,岂那贼头孤身一人追在最前面,正是他们斩将立功之机。
于是几人都十分默契,一起直奔林冲,都要来争功,只是甫一交手,他们就知道这功劳是捞不到了,黄泉路倒是打开了大门。
只见林冲迎上几人,左突右刺,几个回合就将几人刺于马下,几人身后跟来的官军,顿时胆寒,纷纷避开林冲锋芒,只去拦截后面人马。
哪知鲁智深挥舞着禅杖如发怒金刚杀来,瞬间杀开一条血路,官军再无抵抗之心,立即就要崩溃。
好在大和尚一路向前,没迎上那大和尚禅杖的官兵,心想后面的人马不会如此凶猛了吧,哪知下一刻,就被赶上的縻貹和三阮等人上了一课,大斧凶猛难当,快刀锋利无匹,这下这些官兵算是彻底丧失了斗志,一部分人转身就逃。
宋江还在指挥官军迎战,但看到林冲直奔自己而来,无人能够阻挡,顿时惊惧起来,吴用见状急切道:“押司哥哥,情况不对,赶快撤退。”
宋江骑在马上,焦急寻找朱仝、晁盖身影,只是不见,身边又无大将,想来是如何也抵挡不住林冲锋芒的,何况那梁山后队还有几名勇猛无敌的将领,正气势汹汹杀来。
宋江暗暗叫苦,不明白为何梁山瞬间多出这些猛人来,难道是王保正欺骗了自己?
只是现在不是寻根问底的时候,见林冲快要突破中军,宋江不再迟疑,当即与吴用调转马头,带了亲卫跑出阵后才鸣金退兵,只等与后队雷横汇合后,再来商议对策。
哪知他这一番操作,顿时让那正咬牙交战的官军胆寒,当即溃逃,四散而去。
跑不掉的,选择扔掉兵刃,原地投降。
林冲见状,大喝道:“降者不杀,蹲地抱头者免死。”
逃跑不过的官军闻言,果断选择蹲地抱头,哪里还能抵抗。
只有那原本离得远的和一部分骑马的官军自觉能逃走,只作未闻,追着宋江潮水般退去。
宋江边跑边回头观望,眼看大军大半投降,顿时心下绝望,没想到一场唾手可得的大功,转瞬间变成了一场惨败,而且看样子朱仝和晁盖只怕已经落入敌手。
宋江心下冰凉,暗恨自己还是不够谨慎,如今情形,只怕就是汇合雷横也不能扭转败局了,那就先退走再做计较吧。
吴用脸色煞白,全力打马跟上宋江,心中担心晁盖安危,但却无计可施。
宋江带人一路溃逃,林冲等人在后紧追不舍,尤其是縻貹,一心要捉住宋江立下首功,眼看步行追不上,将头目王二的战马要了过来,骑上后不管不顾直奔宋江。
他心中急切,才不管面前官军是投降还是逃跑,只要阻住去路,挥起大斧就砍杀过去,官军见状,哪里还敢在他身前投降,只远远避开。
林冲本来追得最近,但看了縻貹陷入疯狂,也就放慢速度,更多是来收束投降官兵,有那不听劝告还要逃跑的,就追上前去赶了回来,尽量多俘虏一些人。
这些可都是青壮人手啊,抓上山去无论是让官府来赎,还是策反后编入喽啰队伍,都是极为有利的,谁让梁山如今缺钱缺人呢?
宋江这边,见一个策马挥斧杀来的大汉无人阻挡,直奔自己而来,早吓得亡魂大冒,只求雷横能快点赶来接应,不然自己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宋江虽学了诸般武艺,但更多是理论大于实际,此刻见了縻貹凶猛,根本不敢交手,因此只得死命打马狂逃。
只是他如何也不会想到,他最后的倚仗雷横,此刻早已被孙安带人击败,被五花大绑了押着,眼睁睁看着一人双剑、单骑冲阵杀得人头滚滚的孙安,只觉胆寒,不知此人是哪里冒出来的煞星。
话说雷横正带领二百官军押着粮草军械前来,眼看要进入梁山泊地界,本想着跟大队汇合后,轻取了梁山泊贼匪,宋江哥哥升官,他也少不了赏赐,可谓一举两得,让他心中欢喜,豪气也增长了几分。
因此他打算加快进度,以便尽早赶上中军,哪知这时,从路边林中杀出二十余骑,直奔官军队伍。
雷横先是一惊,待见得只有二十余人,顿时放下心来,当先策马挺刀迎敌,只是还不等他杀敌立威,就见对面一个手舞双剑、高大威猛的大汉打马直奔他而来。
雷横大怒,挺刀来战,哪知一交手,就让他惊惧交加。原来他朴刀只挡住了这人一柄大剑,另一柄大剑就朝他斜削而下,他虽然极力侧身躲避,肩头还是被剑尖划破,鲜血顿时侵染了衣襟。
雷横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只是眼下情形,他就算是逃跑也来不及了,于是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跟这凶悍的双剑高手交战。
雷横此刻心中又惊惧,只支撑得十余招,就被对方打下马来,顷刻被几名喽啰五花大绑了。
二百官军见雷横被擒,早失去了主心骨,胆战心惊来拦截正是孙安的双剑猛将。原来孙安带领二十名马军喽啰绕路而来,刚好迎着雷横押运粮草经过,于是趁机杀出,没怎么费力就拿下了雷横。
此刻孙安在官军阵中一番冲杀,斩杀了二十余人后,这二百官军哪里还敢抵挡,转身就逃,一路上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鬼哭狼嚎般四散而去。
跟孙安前来的马军喽啰见状,留下两人看守雷横,其余人都去追杀官军。
他们尽管马战并不熟练,只能一手握着马缰,一手举着兵刃杀敌,但士气被孙安提了起来,何况现在是追杀毫无抵抗的官军,他们都拼尽全力,悍勇冲锋。
一刻钟后,人人刀上带血,个个身上染红,眼中却满是兴奋,更加疯狂起来,恨不能多杀几个才好。
孙安见状,还算满意,果然如他所料,练兵最快的法门,就是实战。只要厮杀一场,见了血,这些喽啰自然就能脱胎换骨。
这可是他用杀父之仇换来的经验之谈,想当初他尽管武艺高强,但受了恶霸欺辱,老父被人打死,都没有选择杀敌报仇,而是明知无果还是选择去衙门首告,不就是因为没杀过人,心中胆怯吗?
如今,他早已性情大变,但有机会,必定是要杀个痛快 ,宣泄心中愤懑。
孙安带人杀了一番,见官军全部败走,他也懒得抓捕人做俘虏,实在是他们人少,看管不过来,于是吩咐喽啰们赶了那满载粮草的马车,直往官军去路追赶。
他并不害怕宋江中军闻讯反杀回来,他完全相信林冲等人此刻已经击破了官军,只怕那宋江也要被生擒了。于是大摇大摆带人赶路,恰好截住了溃逃而来的宋江人马。
孙安见状大喜,命喽啰看住雷横并粮草,他再次单骑冲阵。
宋江没想到背后还有敌人,待看清楚只有一人杀来,顿时松了口气,但是看到远处被绑着的雷横,心中顿时咯噔一下,暗道这番算是栽了。
果不其然,护在他左右的官兵根本挡不住双剑齐出的孙安,转瞬间就被孙安斩杀了十余人,这些官军也不敢再护着他了。宋江见前有强敌,后有追兵,身边人马越来越少,知道危在旦夕,顿时打马朝着道旁树林中逃窜。
吴用有样学样,只不过是朝道路另一边逃跑。他算是看出来了,梁山贼人的最大目标是宋江,尤其是那个在后紧追不舍的持大斧的黑大汉,眼中都没有其他人。
孙安杀散了拦在身前的官军,就看到二人各自逃散,见縻貹选定宋江追杀,他也不去抢縻貹功劳;又看阮氏三兄弟抄近道去围堵吴用,他也就放弃追击,转头来帮着林冲招降官兵,只把那些逃散的官军又赶回来。
林冲和鲁智深等人,一路追杀,一路归集投降官兵,很快,大路上就全部蹲满了愁眉苦脸的俘虏。
战斗持续到午时三刻,除雷横后队官军逃走了一百三十余人外,宋江的中军只有少数人马逃脱,而朱仝和晁盖的先锋军,一半被杀,一半投降,算是全军覆没。
弃军逃走的宋江和吴用,先后被縻貹和三阮给活捉,同样被绳索绑了押回来。至此,战斗结束,梁山大获全胜,宋江兵马尽失,将领全被活捉,算是败得十分彻底。
縻貹兴高采烈押着宋江来到林冲面前,哈哈笑道:“哥哥,首功拿下,多谢哥哥指点。”说着又对着孙安、鲁智深等人笑道:“各位兄弟承让了,下次再来争抢头功。”
众人都笑着恭贺,道縻貹果然说到做到。
再看宋江时,只见此人眼如丹凤,眉似卧蚕,滴溜溜两耳悬珠,明皎皎双睛点漆。唇方口正,髭须地阁轻盈;额阔顶平,皮肉天仓饱满。
年及三旬,面黑身矮,但气质非凡,即使此刻被绑了,处在惊恐之中,也还是勉强维持了三分风度。
三阮擒了吴用,也十分满意,被众人恭贺一番,更觉脸上有光。
孙安则面色平静,认为雷横实力太弱,擒了也没什么值得夸耀的,于是只去祝贺兄弟们,并不显摆自己的功劳。
林冲将众人勉力一番,只说回山大摆筵席,犒赏三军,现场顿时沸腾起来,欢呼声响彻四野。
被俘虏的官兵人等,则是面如死灰,哀怨的看着这些欢天喜地的梁山人马,此刻都后悔跟着前来剿贼了。
林冲吩咐众人押着俘虏和缴获回山,他则来到宋江面前,笑着对宋江道:“宋押司,久仰大名,既然想上我梁山,那就请移动尊步吧!”
宋江强自镇定道:“你不是王伦,你等究竟是谁,何时占了这梁山泊?”
林冲笑道:“此处不是说话处,请宋押司上山一趟,在下自来为你等解惑。”
宋江无可奈何,只得和吴用、雷横一起沉默跟上,三人盯着喜笑颜开的梁山众人,心态各异,疑虑重重。
待来到水泊边见了被绑着的朱仝和晁盖,最后的希冀也被打破。宋江见笑意吟吟等在前方的闻焕章是个气度不凡的文士,当下猜想这人才是王伦。
宋江来到闻焕章面前,自嘲道:“王寨主好大手笔,聚得这许多英雄好汉,把宋江骗得好苦。”
闻焕章笑道:“宋押司可是认错了人,我不是什么王伦,也不是寨主。”
宋江呆愣当场,尴尬得说不出话来,只疑惑盯着闻焕章。
闻焕章也不在意,伸手一摆道:“请宋押司上山叙话。”
说罢,也不管他还待说什么,只吩咐众人将所有人带上山。朱贵早领了人前来接应,将人马、刀枪、粮草悉数运到水泊边上。
阮氏三雄又来充当船夫,带领喽啰将俘虏和缴获都摆渡到金沙滩上去。
宋江几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带来的官兵、辎重被一船一船运上山,几名头领则好整以暇的陪着他们观看,只等最后上船。
看到众人都以林冲为首,宋江更是摸不着头脑,很想问问到底怎么回事,但是别人只推脱上山再说,他也只得暂时忍耐。
好不容易渡过水泊,来到金沙滩,顺路上山时,才见得三关雄壮,把守严密,布置井井有条,喽啰巡逻得当,个个精神饱满,热情高涨。
宋江和吴用对视一眼,都知道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先不说在泊外交战没打过,就是打过了要渡泊攻山,只怕也千难万难。
功劳动人心,尤其是自认为轻易就能获得时,更是会让人选择忽视很多实际困难,就说最为关键的一点,他们都没打算准备船只。
只想着到时击败梁山人马,顺势抢了船只就能攻上山去,如今看来,实在过于草率。
当然,这是他们完全错估了形势,不知道林冲等人占据了水泊的原因,只以为是对付传说中成不了什么大气候的王伦,因此吃了大亏。
几人被带到聚义厅,宋江见上首三个坐席,那文士坐了左边,大和尚坐了右边,中间却空着,其余头领都分作两排坐在下首。
宋江总算确认,此前身穿锁子甲跃马挺枪大杀四方、此刻正站在面前笑吟吟看着他们的这个雄壮将军就是新的梁山泊大寨主。
看来这梁山泊果真变了天,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个圈套,那杜迁、宋万哪是石碣村义士击败的,分明就是这些人抢占梁山泊的手笔。
宋江暗恨王保正,竟然为了冒领赏赐而隐瞒实情,将他陷入如此困境。宋江此想法不能说错,但还真不能全怪王保正,毕竟王保正也没想到他要趁机攻打梁山啊,只能说这是被闻焕章提前算计了一手。
宋江正在愣神,就见这大寨主上前道:“宋押司,得罪了,事出紧急,还望勿怪。”说完就来解开绑着他的绳索。
宋江茫然道:“不知寨主如何称呼,请我等上山不打不杀,意欲何为?”
就见这寨主抱拳道:“小可林冲,早闻宋押司并各位大名,日前占了这梁山泊,本想找个时机拜见诸位,没想到这么快就得见诸位尊面,幸会,幸会。”
宋江几人闻言,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林冲的大名几人早就听说过,如今更是如雷贯耳,毕竟那海捕文书郓城县里才贴上不久。
宋江苦笑道:“原来是威震天下的林教头,小可输得不冤,只不知林教头要如何对待我等?”
林冲坦然道:“我等新来,人手短缺,钱粮不足,听闻宋押司仗义疏财、晁保正颇有家资,就请二位接济我梁山一番如何?”
林冲说着,又解开了晁盖身上绳索,笑意更甚。
宋江听林冲如此说,知道自己几人不会有性命之忧,也不用担心被迫入伙,心下稍安,试探道:“不知林教头将我等作价几何?”
林冲一边接着解开朱仝等人身上绳索,一边道:“几位都是郓城县赫赫有名的人物,可谓万金之躯,那就一人一万贯的赎金;至于其余官兵人等,一人五十贯赎金,宋押司以为如何?”
宋江闻言大惊,声音有些颤抖道:“林教头太高看我等了,我等哪能如此值钱,再说这么大笔钱,就是抄了小可并晁天王的家,再加上县衙府库,也凑不出来。”
林冲摆手道:“押司不必忧虑,我等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若是凑不够钱时,那些兵丁留给我等也无不可。
这样,你们选个人回去筹钱,看最后情况再来计较。”
宋江几人见林冲虽面带笑容,话也说得心平气和,但却给人不容置疑之感,都知道没有商量的余地,当下低声商议起来。
林冲也不催促,自去上首中间那席坐了,等着他们商讨个结果出来。
眼见得众人要推举宋江回去,林冲当即补充道:“宋押司和晁保正就不用亲自操劳了,只在山上做客几日就好。
这样吧,早听闻吴学究智谋过人、办事严谨,就请吴学究走一趟如何?”
几人无奈,只得同意。宋江往腰间掏出了知县给的征讨文书,塞给了吴用。
吴用在被宋江和晁盖分别叮嘱了一番后,被阮小七送下山,摆渡出了水泊,回去郓城县禀报了知县时文彬,张罗县衙、宋家并晁家三方同时筹钱,只等日后前来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