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只虚掌翻飞变幻,在半空中绕出个花,旋又迎面朝陆逸拍来。
其速度之快,掌势之猛,实乃陆逸平生未见。
看这妇人使出杀招,陆逸不敢怠慢,回身一撩衣襟,手中已多了一柄断刀。
“噌!”
断刀斜挥,在空中划出半月形森寒刀芒,恰与那方嬷嬷拍出的掌势交接。
眼看掌刀相碰,方嬷嬷凌空一转,竟将掌势迅即敛去,闪身避开刀锋。
片刻之间,她竟已收身退去,负手站在五步之外。
“猎日?”
方嬷嬷眉头紧锁,只凝眸盯着陆逸手中的断刀,显然已不打算再动手。
凝重目光在那断刀背上的花纹上来回扫视,她终是悠悠一叹:
“没想到,昔日叱咤天下的靖安侯徐大将军陨落,这柄曾威震天下的猎日刀竟还残留人世。”
陆逸倒是知晓这断刀出自母族,却从未打听过这刀的名字来由。
竟没想到,这柄刀还有个如此响亮的名号。
“你曾见过这刀?”
陆逸收回防御刀势,冷声询问。
他也想了解自家外祖父的过往经历,前身记忆里母亲早逝,除了留了一柄断刀外,再无其他记忆。至于那徐家靖安侯府,早年间倒是去过几次,可随着年岁日长,徐家渐渐没落,陆振轩便再不许他牵涉徐家。
“哼,徐大将军威名,只要是上了老身这等年纪的,如何能没听过?”
方嬷嬷仰头一叹,目光渐渐悠远:“一柄猎日刀,一骑破风骢,徐大将军便可征挞天下、威震四海……”
“只可惜……”她旋又摇了摇头,面上泛起苦笑,“斯人已去,破风骢早已随英雄葬作枯骨,而这猎日刀已断,说是猎日,怕改口叫裂日更好,碎裂的裂!”
“裂日?”
陆逸喃喃念着,面上浮起幽笑:“好名字,承你改名,这柄刀再度威震天下之日,我定要给你记上一功!”
“哼!”
方嬷嬷冷嗤一声,听似嘲讽,但她眼中敌意尽敛,再无威压。
“单看身手,你的确配得上这柄刀。”
“老身之前倒是小瞧了你,果真徐家骨血,再不济也有些许英烈本色。”
她缓缓转身,负手朝门口走去:
“退婚之事,老身自会与小姐解释。退或不退,想必她会给个说法!”
丢下这句话,这中年妇人竟大步离去。
“装什么前辈高人,不过伺候人的老妈子嘛!”
陆逸目送她离去,终是待她走远后,才骂嚷出声。
“咦,这不是顾家那位?”
却在这时,周二叔走进屋来:“少爷,那姓方的老婆娘来这作甚?”
陆逸一愣:“你认得她?”
周二叔点头:“她是顾家供奉,武艺很是了得,听说十个男人也敌不过她一人。”
说着,他又凑近些招手低语:“听说这婆娘一辈子没个男人,怕是一屁股能坐死个人哩!”
“噗~”
陆逸翻了个白眼:“二叔你整日都在想些什么,脑子里能有点正经事么?”
“我哪里不干正经事了?”
周二叔叫起屈来:“俺今日可是回了趟侯府,看了老夫人哩!”
陆逸一愣:“老夫人……你说的是……外祖母?”
脑海中浮起一个慈祥妇人的模样,那模样颇是模糊,只一晃便即消失。
没办法,即便是前身也只见过那外祖母几面,对于自己母族的徐家压根不甚了解。
他印象里,当年外祖父和舅舅都在北征中战死,那一场大战自也以失败告终。
北征失败,先皇倒没有问罪作为主将的外祖父,但自那之后,他对徐家的恩赏也宣告终结。
而徐府,当家做主的男人尽数殒没,那象征开国功勋的“靖安侯”爵位,自也无人承继。
没了勋爵名头,徐府的没落可想而知。那一帮孤女寡母无力进取,只能仰仗徐大将军早年积功获封的田产过活。
现如今,也不知道那些妇人怎么样了,可否再遇到什么难处。
原本,陆逸刚离开陆府,本是想着先争取安身立命,待到自己立足脚跟后,再去寻那外祖母一家重叙亲情。可刚刚从方嬷嬷口中听到外祖父昔年英迹,再又听周二叔提及外祖母,心下顿生暮想。
“外祖母近来如何,身体可还健康?”陆逸问道。
周二叔叹了口气,摇头道:“不大好,近来腿脚不利索,只能躺在床上,加上府里近来出了些变故,老夫人心情积郁。窝久了,怕要出毛病的。”
陆逸眉头一皱:“出了什么变故?”
“这……俺也不知道……”
周二叔摇了摇头:“只说是俺们也帮不上忙,说了也无用。”
陆逸正要追问,周二叔却赶忙将话题一转:“对了,老夫人还问起少爷你来了,问你身子骨怎么样,是否读书认字……”
“哦?”
陆逸赶忙追问:“那她就没说要我去府上走动走动?”
“唔……”周二叔摇了摇头,犹豫片刻,“其实,打少爷离开陆府,老夫人就一直留意,还特意派人来问过。后来俺与他交代少爷从陆家带了不少银钱,身子也还康健,她这才安心。”
“这次俺回徐家,也问说是否要带少爷一道探视,老夫人只说怕牵累了少爷,便回绝了,说过阵子待她身子好了,便亲自来静安苑里探视。”
待她身子好了,算年纪得近六旬了,老人家的身子说崩就崩,哪能等得起。
陆逸想来,那徐府多半是过得不大如意,否则怎么说也该来看一看的,毕竟这静安苑原本就是徐家产业。
“怎么说也是一家人,我骨子里毕竟流的徐家的血……”
对于徐家,陆逸其实毫无恶感,虽说前身这些年来甚少与之接触,但其原因不在徐家,而在陆家。准确地说,是陆振轩再三约令,要与徐府保持距离。
一个没落的武勋家族,男人全数死光,想是没有前途的。依陆振轩那精明性子,不愿与徐府攀扯实属正常。
“去吧,准备准备!”
无须太多思索,陆逸拍了拍衣袖便吩咐道:“带些庄子里产的瓜果,再多准备些银两,咱们明日回一趟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