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到了。
从清早开始，家家户户都在忙年，充满了节日的喜庆氛围。
男人们踮脚往门框上贴春联，摆供桌，焚香祭祖。
女人们在灶台前忙得脚不沾地，盆里和着馅子，案板上码着刚擀好的饺子皮。
不管穷富，今天总是要吃顿饺子的。
一会儿还要祭祖，热乎的饺子要让祖先先享用。
这是祖上规矩，祭过天地祖宗，才能动年夜饭。
云朵纸业的大门口也贴上了新对联。
上联是，破釜沉舟创大业，下联是，改天换地亮新光，横批，蒸蒸日上。
据说是叶鹏程亲自定的。
金水一村，叶鹏程家，堂屋的供桌上摆着叶鹏程从大毛带回来的巧克力，还有一整只猪头。
“糖糖，给爷爷奶奶磕头。”
一家三口跪在蒲团上。
而糖糖的眼睛盯着巧克力直打转。
中午在家吃了一顿饺子，到了晚上，一家三口要去厂里食堂吃年夜饭。
今晚，叶鹏程要宴请云朵纸业和盛唐科技全体工人及家属，酒菜管够。
下午两点，云朵纸业食堂的烟囱开始冒白烟，师傅们忙得热火朝天。
到了五点，二十张大圆桌铺上红桌布，桌上摆满了鸡鸭鱼羊肉，弥漫出来的香气勾得人直咽口水。
四台电视机也全部搬到食堂里，一会儿集体看京城电视台首届春晚直播。
赵大庆穿着崭新的藏青色西装，系着红色领带，正指挥人往桌上搬啤酒。
“厂长说了，每个桌上先放三箱，不够再取，今晚大家敞开了喝。”
六点，他跑到厂长办公室，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厂长，除了王敏主任等几个请假的，工人都到齐了。”
叶鹏程来到食堂。
“今儿是大年三十，按习俗，该在家陪老婆孩子贴春联、祭祖、守岁。团圆的日子，我把大家和家属喊来，为什么？因为咱们不只是工友，更是能背靠背的兄弟！”
“废话不多说！”
他举起搪瓷缸，里面是啤酒。
“第一杯，敬咱们自己！今年没偷懒，没认怂，把破厂子变成了聚宝盆！”
“第二杯，敬在座的每一位，敬所有跟着我叶鹏程从零干起的兄弟！你们信我，我就绝不让你们输！”
“第三杯，敬各位工友的家属，感谢你们背后默默的支持，你们的支持是我们的动力。”
三杯酒喝完后，叶鹏程话锋一转。
“我还想再说一句，通过努力，一定会改变我们的生活，我希望在座的每一位，都能有这个信仰，坚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好了，今晚，想喝就使劲喝，想说话就使劲说，想唱歌就唱歌，主题只有一个，新年快乐！”
看着一大桌子好菜，众人早已迫不及待，拿起筷子，狼吞虎咽。
看到这一幕，叶鹏程眼眶发酸。
贫穷的年代，能吃一顿有鱼有肉的酒席，是件非常奢侈的事情，每个人都拼了命都肚子里塞肉。
看着带着孩子的妈妈一个劲儿给孩子夹肉，自己舍不得吃，叶鹏程说道：“敞开了吃，不够我让食堂再做，一会儿还有猪肉白菜馅的水饺。”
赵大庆突然站起来，和妹妹一起扶着老母亲来到叶鹏程身边。
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直接对着叶鹏程深深鞠了一躬。
他酝酿了一下情绪，“厂长，以前我是个混不吝的痞子，是你让我当保卫科科长，给我发工资，让我有钱给老母亲看病，供妹妹上学，要不是你，我家早散了。”
赵母拉着叶鹏程的手，“叶厂长，你是我们赵家的恩人。”
说着，她竟然要给叶鹏程磕头。
叶鹏程赶紧拉住她，“大娘，使不得。”
王萍也走过来，端着搪瓷缸子，“叶厂长，你也是我的恩人，我干了。”
越来越多的人过来给叶鹏程敬酒，说着发自肺腑质朴的感激话。
叶鹏程的眼睛红了。
他的重生，不仅改变了小朵和糖糖的命运，也改变了很多很多人的命运。
或许是受到了情绪感染，叶鹏程大声说道：“我叶鹏程承包两个工厂，不是让你们喊我一声厂长，是要让你们能拍着胸脯跟别人说，‘老子在云朵纸业干，在盛唐科技干，顿顿有肉吃，老婆孩子穿得暖！’”
他的话没说完，被潮水般的掌声淹没。
有人想起过去一年的场景，偷偷抹眼泪，有人把搪瓷缸子磕得叮当响。
八点整，电视里准时响起《春节序曲》，食堂里瞬间静得能听见雪粒子打在玻璃上的沙沙声。
首届春晚，终于开始了。
“快看，晓庆老师！”不知谁喊了一声。
画面里，晓庆一句台词，“云朵纸，全国人民都知道！”
食堂里瞬间炸开了锅。
“全国都知道咱章平有个云朵纸业了！”
食堂里，电视屏幕的光映在每个人脸上，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糖糖和一群小朋友拿着气球，跑来跑去。
叶鹏程被工人们围在中间，有人递烟，有人敬酒。
李小朵双手拖着下巴，看着这一幕幕，只觉得从未像现在这般幸福过。
能嫁给这样一个男人，生了一个这样可爱的女儿，这辈子值了。
窗外的鞭炮声此起彼伏。
与此同时，县城的县长家里，王敏正陪着父母一起吃年夜饭。
电视里飘出春晚的声音，当那句“云朵纸，全国人民都知道”响起时，王俊成夹饺子的手顿了顿，盯着碗里的蛋花出神。
“过完年，省里领导要来调研，叶鹏程这步棋，算是给章平争了口气，让全国人民知道了章平。”
夜越来越深，工人们渐渐散了，叶鹏程独自坐在空荡荡的桌前，看着满地的瓜子壳和酒渍，忽然笑了。
他掏出烟盒，点燃一根，看着烟头在夜色里明灭。
远处传来零点的钟声，烟花在夜空中炸开。
重生回来，他从赌徒变成厂长，从负债累累到带领两个厂子起死回生，从被人背后戳脊梁骨到成为全国典型。
他想起重生那天推开老家的木门，看见糖糖蹲在院子里玩石子，阳光落在她麻花辫上的场景，忽然觉得眼眶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