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的指尖在冰冷的pdA屏幕上滑动,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一次,也是第三次,调出了高精度卫星定位与地理信息系统的叠加数据,反复确认他们这支行动队目前所在的精确坐标。
数据链稳定,信号清晰,结果冰冷而无情地显示:北纬85度以上,格林威治子午线以西132度——这里是货真价实的、地球上最荒凉孤寂的极北之地,一片在传统地缘政治版图上都属于“灰色地带”的冰封绝域。
可就是在这片连海冰都在不断漂移、理论上不存在任何永久固定设施的白色虚无之中,怎么会凭空冒出来一座规模不小、甚至还保存完整的科考站?
一座连学院的庞大数据库里都找不到一丝一毫记录的、仿佛从历史的冰层下幽灵般浮现的、打着前苏联旗号的鬼站?!
“队长......热成像和高倍光学确认。”
另一位队员正利用地形优势,将身体压得极低,几乎与冰面融为一体,透过加装了先进传感器的狙击步枪瞄准镜,持续观察着下方盆地中的异常情况,他的声音通过骨传导耳机传来,带着压抑的紧张:
“目标科考站内有明确的生命信号活动迹象,数量......初步估计在二十到三十人之间。他们活动规律,不像科研人员,更像是......军事人员。装备精良,能看到自动武器的轮廓。看起来,应该是其他什么组织的人,比我们先一步赶到了。”
“队长,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提问的是队伍里最年轻的队员,他的声音里带着无法完全掩饰的动摇和一丝面对未知强敌的恐惧,经验的缺乏让他在这种突发状况下,本能地寻求指挥官的决断。
秦风没有立刻回答,透过面罩,他深吸了一口仿佛能冻裂肺泡的极寒空气,强迫自己因震惊而急速跳动的心脏平复下来。大脑如同超频运转的生物计算机,飞速评估着眼前的局势:
未知的武装力量、诡异的前苏联科考站、近在咫尺的外星飞船残骸......每一个元素都充满了危险与不确定性。直接冲突风险太大,对方底细不明,且人数占优。
理智压倒了冲动,情报优先的原则占据了上风。他做出了决策,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与沉稳:
“保持隐蔽,不要暴露,准备释放无人机进行抵近侦察。我们需要确认对方的确切身份、装备水平、人员部署,以及......他们正在对那艘‘访客’做什么。在掌握足够情报之前,我们按兵不动。”
片刻之后,特种车顶部一个伪装成通风口的、小型化的内置格纳库悄无声息地滑开。一架通体覆盖着适应极地环境的哑光白色涂层、采用先进复合材料制造旋翼以实现超低噪音飞行的六旋翼侦察无人机,如同被无形之手托举般,平稳地垂直升空。
它几乎是瞬间便融入了漫天风雪与灰白色的背景之中,随后以极高的速度、贴着冰面,悄无声息地向着下方盆地中央那片不该存在的营地飞去。其先进的声学隐身设计,确保了在有效侦察距离内,不会被地面人员的听觉轻易察觉。
无人机如同盘旋的猛禽,悬停在了目标科考站上空约一百米的安全高度。车厢内,无人机操控员手指在触控屏幕和物理摇杆上灵活跳动,熟练地切换着机载的多光谱高清摄像头、高灵敏度热成像仪,开始对营地内的人员进行逐一识别、计数,并分析其活动模式。
同时,机载的超指向性麦克风阵列也被激活,如同无形的耳朵,能够在极远的距离外,从呼啸的风声中精准捕捉、过滤并放大营地内人员可能发出的任何对话、指令或有价值的声音片段,以此作为判断其组织归属和意图的关键参考。
十分钟,对于在严寒中潜伏等待的秦风等人来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终于,无人机完成了初步侦察任务,悄无声息地循原路返回,精准地降落回车顶的格纳库内。
舱门闭合,所有队员立刻围拢到车厢中部的战术信息显示屏前,开始围绕着无人机刚刚传回的、经过初步处理和分析的侦察数据,展开紧张而压抑的讨论。
首先,也是最关键的一点,便是下方那伙人的身份,这一点,得益于超指向性麦克风捕捉到的、断断续续却特征明显的对话片段,很快便有了突破。
那些对话中充斥着对外星造物近乎狂热的崇拜、将其称为“神明”或“救世主”的术语、以及各种怪异言论。毫无疑问,赶在他们之前抵达这里的这群武装人员,正是那群将外星文明视为救世主、甚至不惜牺牲人类利益以求“接引”的狂热信徒——服从派。
无人机拍摄到的高清画面进一步印证了这个判断,科考站现场散落着大量明显不属于科研用途的设备和军用级物资箱。营地外围停放着数艘高性能的雪地摩托艇和几辆重型轮式或履带式卡车。
其中一辆卡车的车身上,清晰可见一个在国际地下世界臭名昭着的跨国私人军事承包商——“黑水国际”或其某个衍生组织的徽标。
秦风心中一凛,看来,在北美大陆那场愈演愈烈的内战混乱中,服从派并没有闲着,反而利用动荡局势,成功渗透甚至控制了部分强大的雇佣兵资源,极大地扩张了他们的组织影响力与行动能力。
显而易见,现场这二十几号武装人员,都是服从派披着pmc这层合法或至少是灰色的外衣,出现在这片敏感地带的。他们在这里储备了远超短期勘探所需的充足物资——燃料、食品、弹药、以及......某种大型工程设备,显然是做好了在此地长期驻扎、并进行某种“大动作”的准备。
而且,考虑到营地中那几辆油耗惊人的重型卡车所需的庞大燃料补给和后勤维护,秦风断定,这伙人绝对不可能仅凭一次空投或长途跋涉就将如此多的人力物力投放到这里。在这附近必然还存在一个规模更大、更为隐蔽的物资转运基地或前进营地,否则他们绝无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这样一次高强度的部署。
通过无人机的高倍光学变焦镜头,秦风还观察到了一个令人不安的细节:服从派的人员,正合力将一台体积相当庞大、结构复杂的机器,看上去像是某种高能激光切割装置或超声波钻探平台的装置,小心翼翼地安置在了那艘漆黑的外星飞船残骸的外侧船体上。
他们应该正计划着强行破开飞船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外壳,不知是何种超乎想象的材料科学或结构设计,竟让这艘经历了灾难性坠毁的外星飞船,其整体结构——至少从外部观察——维持得相当完好,船体表面除了撞击造成的巨大凹陷和扭曲外,鲜少能看到明显的破损缺口或裂缝。
可即便如此,秦风内心深处,仍旧坚信飞船内部存在生还外星人的几率极其渺茫。
就算那坚固的船体能够承受住毁灭性的撞击力,但只要结构出现任何细微的破损或密封失效,外界这零下几十度的极寒空气,便会如同无孔不入的死神,源源不断地涌入船舱内部,在极短时间内便能将内部温度骤降至任何已知碳基生命都无法承受的水平。
服从派的人再怎么狂热、再怎么忙活,最终所能得到的,恐怕也只能是他们口中所谓“神明”的一具......或者几具,被完美冻存的尸体罢了。
但这其中,也并非全是坏消息。往积极的方面思考,如果外星人真的已经死亡,那么眼下这极端的低温环境,反而成为了天然的、完美的生物样本保存库。这意味着,可供他们行动、周旋、甚至......夺取的时间窗口,并非如同预想中那般寥若晨星,反而可能相对宽裕。
于是乎,一个大胆且冒险的计划逐渐在秦风的脑海中浮现。